姚宝德在公司里风评不是很好,多数反映他工作能力一般,与人沟通困难,一个问题反复问七八遍都不一定能拿得定主意;办事拖沓,一件明明早就敲定的事也往往要拖到再晚就来不及的状态。罗瑟尔听闻对他的评价之后,还暗自庆幸过自己和姚宝德没什么工作上的交集。她可不希望工作中有猪队友拖累自己,影响工作进度。
姚宝德叫住了罗瑟尔,罗瑟尔暗叹一声“不好”,顿住脚步,露出公式化的客套微笑:“姚总,有什么事吗?”
姚宝德略去了很多情况,简要地说了几句:“罗律师,我们这儿车间里有个陶经理,之前公司把他请过来帮帮忙,现在公司不需要他了,想让他走,这个要怎么办呢?”
罗瑟尔很是诧异,佳宜集团并不是一家小规模的公司,每年都有一些正常的人员流动,辞退一名员工也不是特别复杂的事,于是道:“这不是常规操作吗?你先给他调个岗,然后再看看表现,不行的话可以再调岗,直到他自己辞职,这不就行了嘛!”
姚宝德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把话说死,只是对罗瑟尔强调:“不行!这个调岗没有用!而且公司已经不想用他了!就是要让他走!”
罗瑟尔道:“那你和他谈条件呗,该怎么付工资、补偿金就怎么付好了呀!”罗瑟尔不想在辞退员工这种小事上和姚宝德多纠缠,于是挥了挥手中的档案袋,“我先不和你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有事我们再联系,有问题我们再商量。”
姚宝德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无奈,道:“行,罗律师,那你先忙,我有问题再联系你。”
陶客贤多方咨询了之后,对离职补偿胸有成竹。于是,陶客贤在车间遇到姚宝德的时候,便刻意提起:“姚总,您什么时候和我办结算呀?咱们没签合同,公司可是要支付给我双倍工资的,还有我的工伤,当时我没在意,所以也没向公司要求处理。现在,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可是全部要和你算算清楚的。”
姚宝德一听这话,心道坏了,碰到个刺头儿,这回算是被讹上了,嘴上还是客气着:“那是,如果真要离职,该给你的总是要给你对不对,和你的账公司还没理清楚呢,陶经理,你再等等嘛。过两天我们再商量这个事儿。”
过了两天,便就是四个女孩子聚会的这天,姚宝德夺命连环call地又找上了罗瑟尔。
下午,罗瑟尔就是来和姚宝德碰面的。姚宝德开门见山:“罗律师,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员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这个事情我还想咨询咨询你。”
罗瑟尔道:“这个员工到底什么情况?他的资料有没有?我看看呢?”
为了辞退员工的事,姚宝德三番五次地咨询,让罗瑟尔也有些好奇,这事儿到底有多复杂。
姚宝德道:“这个员工啊,哎,我们就是没有和他签合同,所以没什么资料。”
“啊?”罗瑟尔也惊了,“怎么会没签合同呢?没签合同的话,对方可是有权主张双倍工资的哦?”
“对啊!他现在就是跟我们提双倍工资的要求了,而且他之前发生过一次工伤,他也在主张要求工伤赔偿呢!”姚宝德终于说了实话。
罗瑟尔被姚宝德的隐瞒气得简直不想说话:“你把现有的材料给我看看,能补的手续咱们先补起来。对了,他还在公司上班吗?”
“他还在公司上班的呀!”姚宝德理所当然道,“咱们不是还没和他谈好吗?”
罗瑟尔气极反笑:“我说大哥,他现在已经在问你要双倍工资了,你一直留他在公司上班,那不是一直要给他结工资?你到底是站在公司立场还是站在对方立场考虑问题的?你要是和他关系不错的话,那你还不如一直用着他啊,反正他又一直没走。”
姚宝德的态度很是坚决:“那不能啊!他工作表现不好,不能留在公司啊!”
“那你就和他谈呀,该给他的总是少不了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你也可以多问问别人再决定。如果能调解掉的话最好了,省得走劳动仲裁的程序。”罗瑟尔建议。
“好,那我再问问。”姚宝德道,“我和向太说过这个事情了,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处理这件事儿。”
罗瑟尔又斯巴达了,原是姚宝德早就偷偷挖了坑,在这儿候着她呢,罗瑟尔哼了一声,笑笑,道:“当然可以,那让人事把材料先拿给我看看,我先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姚宝德应了,安排小孟将陶客贤的资料拿给罗瑟尔。
罗瑟尔看到陶客贤的资料就愣住了。罗瑟尔对陶客贤的事有点兴趣了。
陶客贤住在罗瑟尔幼年居住的邻村。罗瑟尔记忆中存档了几个陶家人。罗瑟尔翻出手机,找到一个名字,拨出了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挂断了。
罗瑟尔点开微信:“幺幺零,我是罗Sir。”消息发出去之后,罗瑟尔重拨了一次号码。这回电话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罗Sir?”
“是我,幺幺零。我是罗Sir。”罗瑟尔笑道,“我猜你大概是没保存我的号码,不然,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怎么会!”电话那端的女声温柔地笑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嘛!对哦,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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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陶客贤与佳宜集团的纠纷,罗瑟尔未必还能想起来,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过往。
陶令伊,绰号“幺幺零”,是罗瑟尔识于微时的小伙伴。
幼儿园刚开始学数字的时候,从零开始,零、一、二、三……这样往后面学。在宜兴方言里,“令”与“零”发音相近,“伊”与“一”发音相近。小朋友刚开始学数数,“零一”“零一”这样念,数字“十”的写法是“一零”,幼儿园又教:“有困难找谁呀?”小朋友鹦鹉学舌:“找警察蜀黍!”“怎么样才能找到警察蜀黍呀?”“打一一零的电话!”
要说,校园暴力是从小就存在的。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没有善恶之分,只知道这个叫“陶令伊”的小朋友名字可好记了,“一零一零一一零,零一零一陶令伊”,“一一零”,宜兴的方言念做“幺幺零”,陶令伊“幺幺零”的绰号就这么传开了。
罗瑟尔的邻居是幼儿园的老师,罗瑟尔近水楼台,幼儿园就开始担任班干部,正义感爆棚。陶令伊和罗瑟尔在一个班。陶令伊个性软弱,一群小男孩对着陶令伊大声喊“幺幺零”“幺幺零”的时候,陶令伊每每害怕得大哭起来。也不知道罗瑟尔随了爹妈谁的性子,自小就虎,享有“罗家都不怕”的美誉。罗家,在宜兴方言里,是“谁”的意思。每次陶令伊被欺负了,罗·谁都不怕·瑟尔就会揪着最会惹事的小男孩胖揍,力气大一点的时候,还会用工具,坐的小板凳,角落的扫把,无一不是罗瑟尔的武器。
到小学,小朋友懂得多了,发现电视里的阿Sir都是男的,女的阿Sir应该叫Madam;所以,像罗瑟尔这样的Sir,应该叫男人婆。
罗瑟尔性情彪悍,又一直担任班干部,没人敢当面称她“男人婆”,小朋友们只在背后偷偷议论:“罗瑟尔那个男人婆整天帮着幺幺零,哼!真小气!我们说幺幺零两句,她就连作业都不让我们抄!”“你们还好,她只是不让你们抄作业。那天幺幺零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男人婆就把隔壁的小明揍哭了。”“哇!不是吧?就是那天躲在厕所哭的小明吗?”“小明为什么要躲在厕所里哭啊?他打不过男人婆吗?”“嗐!男人婆扛了扫把守在男厕所门口骂人,小明根本不敢出来……”“哦哦哦!男人婆好可怕!”云云。
罗瑟尔的泼辣刚猛,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