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突兀的,一声苍老而怪异的吼声从屋内深处传了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把雕刻木头用的刻刀,幸好两人反应都不慢,迅速向两边一闪,那把刻刀就这么直直的斜插入离脚面不过十公分的泥土里。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楼兰下意识的向穆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穆单手将微启的木门彻底推开,“Arthur先生,我们只是有件事想向您打听一下,很快就会离开。”
一手拉了楼兰掩于身后,两人缓缓进入昏暗的屋内,眼睛也开始渐渐适应这微弱的光线,屋内杂物堆积,到处是灰尘和厚厚的木屑残渣,楼兰稍稍揉了揉被怪味侵袭的鼻子,避让着脚下凌乱散落的木雕作品,“Arthur先生?”楼兰试探着叫了一声,因为这间屋子实在是太乱太黑,两人半天也没发现人的踪迹。
“出去,不然我开枪了。”嘶哑的嗓音好似绞带的磁带,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大跳,顺着声音的来源,两人这才看清楚,在一大堆人型木雕的中间,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手里端着一把老式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若非他出声,在那一大堆木雕中,还真不容易发现有个人站在那里。
楼兰反应最快,立即左上一步挡到穆身前举起双手,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伯伯,我叫Yolanda,是X学院考古系的学生,很抱歉打扰到您,最近我正在为毕业论文的课题而苦恼,前几天,我无意中听说了一件有关70年前的考古发掘,我对此很感兴趣,所以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镇里的人都说,Arthur先生是这里最有智慧的长者,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给我不少帮助的,是吗?”
楼兰的一席话,虽说是在撒谎,可配上她那无可挑剔的诚恳眼神与微笑,任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可信度,至少,老头对着自己的枪口慢慢放下了。
只见老头慢悠悠的转身,将老式步枪小心翼翼的挂回墙上,自己则在弯着腰摸索什么,眼尖手快的楼兰立即领悟,上前一把搀住老人甜甜的说道:“伯伯您先坐,我给您卷烟。”
老头有些怪异的看了楼兰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但刚才那敌对的防备明显有所缓和,将老人扶到木椅上坐好,楼兰眼光四下一扫,准确的找到了老人放卷烟的地方,脏脏的小矮桌上,散落着烟丝和几张烟叶,楼兰蹲在矮桌前,手法熟练的迅速抓取适量烟丝,放入烟杆,撮平烟叶,一层层裹紧,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老头浑浊的双目投射出一抹光亮的神采。
擦亮火柴,楼兰有些献媚的巧笑着将烟斗递上,老头不客气的大大吸了一口,随即仰靠在木椅背上眯起眼睛打起了盹。
老头仿若无人的吸着自制旱烟,似乎压根就忘了屋内还有两个人,楼兰蹲在老头脚边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这昏暗的室内尤为清晰,而另一旁的穆,则明显的忍无可忍,如此恶劣的环境和肮脏的空气,令一向洁癖严重的他浑身不自在,若非楼兰还没有走的意思表示的话,他肯定以最快的速度迅速逃离这所屋子。
屋内诡异的寂静着,只有老头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提示着此屋有人,忽明忽暗的烟头,闪着红色的微光,不时的照亮老头已经满是褶子的脸,过了好些时候,老头这才微微眯起眼睛,将烟斗倒转过来在桌沿上敲了敲,已燃烧完的烟蒂立即掉落在地上,楼兰低头一看,地上的同一位置,已经堆积了不少烟头。
老头嘴里唧唧呱呱的嘟囔着什么,发出奇怪的声音,两只浑浊却不时闪现亮光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在楼兰和穆身上转了几圈,“丫头,他是你什么人?”
不用理解楼兰也知道老头是在问正一脸厌恶站在门边向外看去的穆,“伯伯,他是Yolanda的哥哥。”在瞥见老头突然瞟向自己的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之后,楼兰立即口快的补充道:“同父异母。”
见老头点点头不再问,楼兰暗舒一口气,乖乖,这老头不是一般的精明。斜眼向穆看去,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却始终不肯走出屋子。有些了然的一笑,楼兰的脸上再次浮现温柔的笑意,“伯伯,Yolanda是从很远的城市赶来的,一路晕车晕船,费了这么大劲来到这里,要是这次的毕业课题还是研究不出来,我就不能毕业了,伯伯人这么好,慈祥可亲,就像我的祖父一样,您会帮我的对么?”说罢楼兰立即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趴到老头膝盖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老头。
站在门边的穆不动声色的余光一瞥,楼兰那小狗乞怜的神色分毫不差的落入眼眸,有些抽搐的一抿双唇,这女人,不去做演员真是浪费人才。
面对楼兰的楚楚可怜,老头似乎不为所动,只是煞有介事的用脚尖踢了踢面前的木屑和烟蒂,然后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唉……人终究是老啦!”
一听老头这话,楼兰立即会意,呵呵,之前照顾师傅那么多年,老头的这点心思她怎能猜不透?相比之下,师傅的脾气可比这老头难琢磨多了,楼兰立即温婉一笑,柔声说道:“伯伯,屋内空气不太好,要不您在屋外透透气,让我给您打扫一下屋子好吗?”
老头斜眼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单纯善良的眼眸透着一股子灵性,是个不错的孩子,配站门口那男人绰绰有余,那男人应该是很担心她的吧?不然也不会始终站在那里忍耐着没有离去,想到这里,老头本就褶皱的脸上更加笑得诡异,看得楼兰心里一阵发毛,“伯伯?”心里虽然怪怪的,但楼兰的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分毫。
老头点点头站了起来,只拿上自己的烟斗就出了房门,路过穆身边的时候,老头抬起头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眼,这一眼,却让老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是的,这个男人很英俊,甚至可以说很美,宛若湖水的深绿眼瞳清如泉水,可是,就是这样的眼睛……清澈的无波、清澈的空洞……
老头没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瞥向身后搬着椅子跟来的女孩,浑浊的视线中有一闪而过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