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果真听到了楼兰的声音,熟睡的男人长睫轻轻颤动,映于睫下的青灰色阴影变换着光影直到眼帘开启,一双如湖水般晶莹的绿眸如此轻盈的映入视线,好似徐徐展开的中国泼墨山水画,有着说不出静逸的仪态,绿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眨了眨,“回来了?”
“嗯!”慌忙点头,眼中有着无法抑制的酸意。
还扎着针管的手腕缓缓抬起,落在女孩细腻的脸颊之上,短短一月的时间,原本就没多少肉的手更是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青色的血管透过白玉般无暇的皮肤清晰可见。握着这双被病毒细胞蚕食得只剩皮骨的手,楼兰心痛难以自拔,咬牙凑到穆耳边说:“让我亲亲你好不好?就一下下!”
绿眸缓缓下垂眼帘,长睫隐藏了太多无法诉说的万般情绪,未表态却也未躲闪,似乎是他惯有的默许,见此,楼兰心头微微喜悦着,小心翼翼的、虔诚的附上自己的双唇,那只属于他的气息如此清晰地传来,一个多月焦虑和担忧的情绪似乎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楼兰虽然已尽力控制自己的力道以防令病重的对方感到难受,但那早已深入骨髓的爱恋和思念,又怎是人力可控?渐渐地,楼兰伏入穆怀中搂紧,安慰性的,穆缓缓聚拢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只可惜病毒侵蚀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太虚弱了,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来完成这样一个本简单的动作。
妥协的、怜惜的、心疼的,穆微启双齿,配合着怀中之人的痴情和思念,用自己眼下唯一能使用的力量来安抚她的情绪,直到那温热的泪水从脸颊上滴落,变成了自己的泪。
缓缓放开他的唇,那原本苍白的薄唇竟染上了一抹妩媚的艳丽,忍不住再次轻啄一下,楼兰不舍的在其耳边落下一吻,一声极低的语调轻轻传入耳膜:“穆,出去后,到新圣教见弥迦,他手中有我要交给你的东西!”
说完,不等穆来得及做出反应,楼兰迅速离开他的怀抱,身后等待多时的医务人员上前,往穆的输液管中注入两支浅蓝色的液体,很快,视线始终落在楼兰身上的穆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沉睡之中。看着几名军人迅速进入室内,麻利的用毯子将人一裹带出室外,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轿车。
四个小时之后,穆在一片人声嘈杂的车厢内醒来,不知何时,自己竟然身处一辆开往里昂的列车之上,身旁,只有一个装了些许现金的信封。
穆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车顶,楼兰最后在自己耳边交代的话,显然是早有安排,感觉到体内吞噬自己肌肉的病毒已逐渐消失,穆缓缓闭上眼睛继续沉睡,他要争取快些恢复体力。
而此时,在情报五处的地下分部里,“双子”正悠闲地坐在皮椅中品着上等红酒,在他的眼前,赫然摆放着楼兰临行之前为弥迦所做的那盘点心,几个被掰开的糕点中间,夹杂其中的纸条被抽了出来,四组数字此时正静静的陈列在“双子”的办公桌上,伸手漫不经心的拿起一块糕点,浅尝一口,意外的好吃,“双子”幽暗的双瞳闪现出难以捉摸的光彩。
敲门声传来,听到应声,亚尔曼推门而入,“报告长官,尊长官指令,新圣教全部教众,均处理干净,未留下活口!”
“双子”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很好,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看着手中美味的糕点,男人的神情难以揣测,“将之前我让你准备的致幻剂,按照每天两支的比例混入到中国女人的饮食当中去,不可教其察觉。”
亚尔曼眼瞳一缩,立即立正行礼:“是!”在得到许可之后,这才身姿挺拔的走出房门,厚重的红木门,发出令人压抑的合拢声。
远在旺德尔港与西班牙交界的新圣教地宫,此时已一片焦土,被火舌****干净的红檀木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勉强搬开封住入口的木板,穆用一块浸湿的手绢捂住口鼻这得以进入,但即使是这样,室内刺鼻的浓烟夹带着化学品挥发的毒气还是令穆几近昏厥。
曾经的大厅已经半壁坍塌,幸好那屹立了上百年的石柱坚韧的撑住了最后的活动空间,四处主要支撑建筑的大梁明显有着人工破坏的痕迹。
“咳咳咳还有人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穆手中的手电灯光已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只能慢慢摸索着前进,地上散落着人体的残肢断臂和烧焦的尸体,有些依然可以看出是被子弹打穿脑门,有些则是活活被烧死,曾经庄严而神圣的殿堂,此时一片惊心的惨烈,让人疑似已踏入了地狱的入口。
“唔”细碎的微小声响,从曾经是莲池的地方微弱传来,若在平时,这样细小的声音根本无法被人的耳朵所捕捉到,但眼下或许是太过寂静的环境,又或者是地宫特有的回声,穆居然听到了!
带着满心升起的希望,穆迅速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因为到处都是坍塌的墙体和损毁的柱体,穆担心贸然踩上去不小心就误伤了幸存者,四下一打量,穆开始从最容易操作的一侧外缘开始搬运残垣断壁,努力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挖掘着。
当最后一块遮挡的水泥板被穆使用临时制作的杠杆撬开以后,一袭耀眼的金发赫然出现在视野里,天——居然是弥迦!
穆从一旁已泛滥的池水中洗了洗手帕拧干,轻轻给弥迦清洗着满面的尘污,在冰凉舒适的泉水擦拭下,弥迦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缓缓睁开眼眸,看到的,居然是一个美得不似人间、宛若从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男子,“咳咳咳”
穆眉头微蹙,再次用手绢吸水给弥迦喂了一些还算干净的清水,“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弥迦身上的伤很重,大约有七八根肋骨都被砸断,双腿更是一片血肉模糊,“你是楼兰派……咳咳……”
见他每说一句话就有鲜血从口中溢出,穆难得主动的接下话,“嗯,我是楼兰的亲人,她是不是有东西要你交给我?”
“密码密码楼兰破译了,但点心被抢……抢走了……咳咳咳”
已经听明白的穆阻止了弥迦强撑着想要说更多的举动,用手绢轻轻覆盖着他的口鼻以阻止他吸入更多的有害气体,穆看了看四周,地下水已经蔓延上来,看来必须赶快离开,来不及多想,穆迅速横抱起重伤昏迷的弥迦沿着来路退出即将坍塌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