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的头一低:“人确实是草民所杀,只是...”他的声音一低,复又望了袁思雪一眼,这才又道:“草民是被逼无奈。”
袁思雪原本还想要接着话编下去,如今听他的话锋陡然一转,一时之间呆愣住,竟然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她望向了郑克,不知为何,眼皮子不住的跳了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不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一次说清楚。”赫连云锦冷声言语了一句,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
郑克这才道:“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袁妃所为,以前陷害俪妃娘娘就不必多说,这一遭,因为黄蝶姑娘撞破了草民与她相见,袁妃便命草民将黄蝶姑娘杀害,以除后患。”
此言一出,惊了四座,袁思雪立马尖叫了起来:“郑克,你胡说什么!”
郑克却毫不理会,对着赫连云锦磕了一个头:“草民说的句句属实,请殿下明察。”
赫连云锦凝了凝神,朝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去封住了袁思雪的口,赫连云锦这才又问:“那黄蝶究竟听到了你们的什么秘密,竟然惨遭杀害?”
他总觉得,似是还有什么旁的他不知晓的真相,在渐渐的浮出水面,他不知该是喜还是悲。
郑克稍稍有些迟疑,赫连云锦却早已急不可耐:“快说!”
那厢袁思雪不住的挣扎着,挥舞着手去阻止郑克,却被郑克远远的躲开:“对不起思雪,我也想保住你,可是保住了你,咱们的孩子就得跟着你死,两者择其一,我只能选孩子。”
袁思雪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而赫连云锦更是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郑克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
孩子,他们的孩子...
他望了一眼袁思雪的隆的高高的小腹一眼,复又转向了郑克,眼中含了血:“孩子是你们的?”
郑克被他的神色骇住,却仍是勉强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呼吸都要被掠夺走,他大口的喘着气,道:“是,那一夜殿下喝醉之后便唤着俪妃娘娘的名字蒙头大睡,与袁妃在一起的,其实是碰巧去喝酒的草民,那之后,我们也同房过多次,是以,那个孩子,是我们的。”
赫连云锦踉跄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一切的悲剧都是由这个孩子开始的,可是到了如今,竟然告诉他,这个孩子其实与他半分干系全无,全都是袁思雪设计的他。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踉跄着,险些跌倒,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一片,周身不住的因为愤怒羞恼而打起了冷颤。
“是,草民所言,句句属实。”郑克信誓旦旦的发誓,恨不能将心肝都挖出来送到赫连云锦的跟前以示忠诚。
只是...
“你为何要将实情说出?你有什么目的?”
这话,却是问到了点子上,郑克闻言,立马对着赫连云锦连磕了三个头:“殿下,草民知道草民罪无可赦,思雪更是罪行累累,草民不求殿下饶恕,只求能够保住孩儿的性命,求殿下开恩。”
这便是他的盘算。
眼见着赫连云锦要将袁思雪母子杀害,郑克便只能用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来保住孩子的命。
赫连云锦哪里肯,如今,新仇旧恨统统涌上心头,他恨不得将袁思雪千刀万剐,别说是等到孩子出世,就是多一刻,他都觉得多。
他握了握拳,手上的青筋暴露,这个女人,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扬了扬声音:“不行,今日,本王便要这个蛇蝎的恶妇身首异处。”
他举着剑,一步一步略显蹒跚的朝着袁思雪走去,剑锋闪着冷光,那是死亡之前的暗号,袁思雪惊恐的挣扎着,奈何被牢牢的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瞧着那越发逼近的剑,不住的摇头,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郑克却一下子扑了上来:“殿下,殿下饶了孩子吧,稚子无罪,饶了他吧!”
赫连云锦的脚步一顿,挣脱不开来,只好站在那里,沉声道:“你滚开,本王可以看在你说出真相的份上饶了你的狗命,可是这个女人,本王不想再见到,一眼都不行。”
郑克却加大了力气:“殿下不要,求殿下看在草民将实情说出来的份儿上,饶恕了孩子,殿下。”
赫连云锦的身子原本就十分虚弱,郑克的力气又极大,他终于停了下来,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的冷光,缓缓的扫过郑克,手,陡然一抬。
“拿着。”剑缓缓的举到了郑克的面前,有些难以置信的望了赫连云锦一眼,却见赫连云锦只是面色阴沉的瞧他,他伸出了手。
“殿下...”颤颤悠悠的开口了一句,郑克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在赫连云锦的目光之下,他缓缓的伸出手来接过了佩剑。
“若想救你的孩子,自己动手。”冷冷的一声,像是从天边传来的,郑克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握着剑柄的手也跟着一颤。
“我...”
他望了赫连云锦一眼,复又望了满脸惊恐却说不出话的袁思雪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良久,良久,似是斟酌再三,最后,似是下了决心一般的,他忽然就伸出了手,狠劲儿将袁思雪推倒在地,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用力,便将她的腹部,划开了一道口子。
霎时间,整个院落里,响彻起了骇人的尖叫声,显然都被这幅场景吓呆住。
血,喷涌而出,沾染了满世的鲜红,皮肉割裂的声响,以及惨叫声,振聋发聩。
可怜袁思雪那厢,尚未来得及挣扎,血肉便已经模糊了开来,身下一痛,连旁的感觉都未有,便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一样,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只有腹中的些许,一点一点的涌出,骇人惊悚。
*
夜,缓缓的降临,夜幕下的齐王府,笼罩在了一层浓郁的鲜红当中。
绛云阁的院子里,赫连云锦孤单的身影已经停在那里良久,一动也不动的举目望着天空,怀中,抱着一块灵位牌。
风缓缓的吹起,有些烈,混着泥沙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他却似是浑然未觉一般,只是低低的呢喃:“涵儿,你看到了吗?我终于为你报了仇,只是黄蝶也无辜的送了命,若是你知晓了,该怪我了吧?我终究太懦弱了,一直都是,保护不了你,又被歹人蒙蔽双眼,真是讽刺。”
宽厚的手掌拂过那冰凉的牌位,手底的冰冷让他心寒,他闭了闭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上,最后缓缓的流淌在了手中。
身后陡然一暖,名太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望着赫连云锦苍白的面容,她的眉心,因为担忧而紧紧的蹙了起来。
“日间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
她十分的担忧云锦的状况,他如今的身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云锦却只是摇了摇头:“姨母放心,我没事,只是对不住你了对不住父王了,孩儿终究什么都没为王府留下...”
便是说了这一句,名太后的不觉有些哽咽,她上前去,抚了抚赫连云锦的肩膀,“孩子,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姨母不会怪你,你的父王在天有灵也会明白的。”
赫连云锦将头搁在她的胸口,略略点头:“多谢你,姨母。”
名太后的手抚在他的耳畔,手底的触感却让她微微怔了一怔。
她垂了垂眸子,如今方才细细的打量起了赫连云锦,然后,不觉一震。
她的锦儿,何时竟然如此的消瘦,脸颊略略的凹进,青筋从脖颈一直延伸了下去,而面颊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
望的她,心底微微一痛。
锦儿...
她的悲伤神色,赫连云锦尽收眼底,他的眸子颤了颤,却佯作不知一般的,微微扬起了头望着名太后:“姨母,孩儿有一事想要求姨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