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正规跳伞训练的辛砬他们正在急速下落中，对他们来说能全部顺利打开伞包就算不错了，因此根本指望不上他们。“准绳”舰在不久后也调转方向返航了，原本就不是“友军”的关系，也就不会有什么炮火支援。林峰只好独自在空中与安源真缠斗。
他看见寿伟杰的伞包迟迟没有打开，比其他人更快地坠向地面，就打算下去帮忙。他把握时机，双手抓住安源真的锤柄，双腿把她蹬开，这样就有时间飞到寿伟杰身边了。替他打开伞包的时候安源真也追了过来，林峰就把锤子向她那个方向砸去。
锤子在飞近安源真以后并没有击中她，而是突然减慢了速度，缓缓地被安源真接住。林峰看不清安源真和巨锤之间存在的东西，但确实有着什么力量，或者说是力场。白天的光线非常刺眼，这在视野良好的高度上更是如此。只是觉得这股力量似乎是由她那个方向发出，经由某种介质直街传递到锤柄上，以控制其做出各种方向的攻击。
只要进入一定的距离，锤子的飞行就可以收到安源真的控制。而且不管林峰在和锤子角力的时候，任凭他如何利用距离优势，加大推力冲向安源真，她总能后退或者躲避到一些刁钻的距离。
空旷的蓝天，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林峰的多次努力，也就只能是把安源真推来推去而无法实际伤到她。
脉冲步枪已经被证实没有作用了，这一点在空中更是如此。和有栖川玲实截然不同，只要安源真控制锤子飞速旋转，就能挡住绝大多数脉冲弹。脉冲步枪的射速太慢，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也会被那个分布于安源真身体周围的力场第二次过滤，在实际击中她之前就会被烧毁泯灭。
林峰在战斗中也不忘了随时提防远处的攻击——那个绿色的后藤绘。虽然在视野里看不到有什么空中载具。但她们Icing都是能够自主飞行的，所以不能彻底排除她会不会在目视距离的临界点上借助太阳光芒的掩护而放冷箭过来。
“现在只能一直改变位置来防止非制导武器的远程打击，”林峰小心应付着眼前的战斗。
这样虽然不会被立即击败，但是也无法快速取胜。要和对手比拼耐力的话，这次安瑟姆不在身边，很难说体内的善逝神机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应对这种场合，总离不开女人可不行。”
既然无法靠近，那就所幸拉开距离。虽然搞不清对手安源真能够飞行的具体原理，但几番交手下来，林峰已经知道自己在飞行速度上面和对手相比具备绝对优势。而且巨锤和安源真之间，虽然可以在她的控制之下变近，甚至呈现双手握持的常规状态，但能够离开身体的距离是很有限的。
于是，林峰螺旋俯冲朝下，安源真紧随其后，她就算是直飞也追不上现在的林峰。
而林峰心里很清楚，既然对手的速度比自己慢，那么在体重更轻的前提下，灵活度一定在自己之上。所以没有必要做什么直冲到地面再拉起高度以引诱对手撞击地面的风险动作，而是借助垂直空间完成加速飞行。
在空旷区域的快速追击当中，往往后者更加占据优势，因为她只需要紧盯目标，然后用比目标更小的半径飞行即可。而当高度降低到数千米乃至百米左右的山峰之间，就既能阻碍后者的视线，也能拉开距离让对手彻底丢失目标。
林峰以之字型路线在山峰间穿插，期间还不时冲入云海，在里面突然改变方向，很快就甩开了后面的安源真。只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这些少女会飞只是善逝神机作用的一个方面而已。他们的身体也是像林峰一样是经过大幅强化的。
他确认了后面，以为追兵没有跟上来，便也降低高度，准备着陆。突然从左边山峰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安源真以飞快的速度朝他飞来。
尽管安源真的飞行速度很慢，但四处高耸的山峰却为她提供了最佳的跳跃条件。她利用山峰侧边的岩石来回蹬踏，竟也做出了不亚于林峰飞行速度的横向移动。
而就当她即将成功拿下卸下防备的林峰那一刻，从山脚下猛地射来一道光束。那道光在白天也十分刺眼，甚至照亮了背阴处的岩石。
林峰也感受到这道强光辐射出来的强大热量，好在有飞行护目镜保护了他的眼睛不被灼伤。他亲眼看见安源真像是撞墙一样，被这道强光的光镊效应牢牢卡住，身体因为痛苦而剧烈扭曲。在零点几秒之间，身上由善逝神机合成的护具和衣料被严重破坏，直到全身因为光子的冲击而飞到视野之外。
在格拉姆基地里，杰佛瑞·弗里曼和长风茂次正在做单独交谈。
对话刚刚有了一些进展，杰佛瑞和长风茂次在安瑟姆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是这样啊，没问题。可以由我出面。”
杰佛瑞：“很感谢你配合我的工作。”
“不论是这临时大副的身份，还是作为领雾项目的副手，为总监处理这些事务是我的荣幸，所以跟我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是，关于老前辈，你我应该在同一阵线上。”
“没错，总监因为他的信仰，不愿意接触她也是情理之中，而我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那么时间可以由你来定，只是我希望还是能在我们离开格拉姆基地之前……”
“不用这么久，我现在就可以过去。”说着，长风茂次从衣架上取下数日没穿的白大褂。
杰佛瑞笑问道：“有必要这么讲究吗？”
长风茂次指了指套在军装外面的白大褂：“我现在这样，是她见过最多的形象。我之前和她共事的时候总觉得她还是有情感的，如果这样子能让她稍许减低戒备总是好的。”
杰佛瑞点了点头：“这边请吧。”
“对了，”长风茂次在即将进入安瑟姆所在的房间之前向杰佛瑞问道，“你该不会对她用过了你的那些审讯手段吧？”
“不会，她可是目前少爷仔少见的成功作品，放心吧。”
“该不会是绝版吧……”这句话长风茂次只是放在心里转了一遍，没有表达出来，但他确实已有此担心很久了。
读卡，电控门刷地打开，屋内的安瑟姆以一种大方的仪态转身。
长风茂次出于礼貌还是像面对普通人那样说了一声：“你好。”
“您好。”安瑟姆起身回答。
“坐下说吧。”长风茂次自己先在屋里的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让安瑟姆坐在房间的床上，而杰佛瑞虽然进到屋里，但站在没有离开门口太多的位置。
然后长风茂次继续说道：“我知道人造人的记忆力非常好，你还记得我吧？”
回答说：“您是林先生领雾项目成员之一，长风茂次。”
被以这种语气叫了全名，长风茂次有一些不适应，就说：“你可以叫我长风，熟悉的人相互叫对方的姓，关系再亲密一些的人之间叫对方的名，很少会叫全名的。”
“悉听尊便。”
长风点了点头：“这么恭敬，你现在的讲话方式也没变呢。”
“是的。”
“那有没有人对你说话的方式做过什么样的评价吗？”
“林先生曾经说过，让我不用以这样的方式和他说话。”
“林先生，是林峰吗？”听到有用的信息，杰佛瑞把脸转了过来。
刚才并不知道他有没有斜眼往这边看，因为戴着墨镜。
长风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就继续向安瑟姆说道：“是不用，而不是不要，对吧？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请求而不是命令。我想他也是希望你把他看作是平级的人，才会对你提出不需要用敬语的请求。现在我也向你提出一样的请求，我不是纠察的人，我只是想知道我两个朋友的事情。这样不会反倒让你觉得改变了平时的讲话习惯而为难吧？”
安瑟姆微微摇头：“不会。”
“很好。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来呢，就是想问一下关于易欣和林峰的现状。”
安瑟姆目不转睛地看着长风，杰佛瑞等了一会儿，随后他不耐烦地用咳嗽加以提醒。
安瑟姆是这样应答的：“刚才长风先生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
“你给我好好回答！”杰佛瑞很不爽她这种呆板的回答。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长风说。
他心里知道，这安瑟姆还是防着自己呢。对于这种人，要让他说出答案，恐怕要用意图明确的疑问句。
他便换了一种问法：“我是说，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易欣和林峰的事情吗？”
“这看您想知道什么了。”找到正确的方法以后，安瑟姆这道门像是要被敲开了。
“我们想知道，林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要从头开始说吗？”
“不用，如果要从他们从公社离开就说起的话，那是要追究他叛逃的事情了。我们现在不想这样，我们只是想帮助他能够回家。”
“但是，他还是要负起他该负的责任。”杰佛瑞补充道。
在简短的停留以后，安瑟姆似乎是在权衡回答会对林峰造成的影响，但最后她还是说：“他为了找回领雾的资料。”
长风有些诧异：“他自己不正是领雾的发明人吗？还要向谁去要领雾的资料呢？”
安瑟姆回答：“郁真芝，和她的哥哥郁相武。”
杰佛瑞笑了笑：“你的同乡啊？”
长风看了一眼杰佛瑞，人对于自己母语相关词汇的记忆力往往要强过外语：“我对这两个名字里面的姓有一些映像，你现在能帮我去查一下吗？”
“不用查，我们在他的郁星学院安排了眼线，我等下带资料回来这里找你。”杰佛瑞离开了。
然后长风继续发问：“易欣他人在那？”
安瑟姆也按部就班地回答：“他在曾诺人的北山大区。”
“既然他在，为什么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北山寺的人却不让我们进去？”
“我受易欣阁下的托付保护林先生的安全，我们出来以后，北山寺会把阁下保护起来。”
“为什么要保护的是林峰，而不是他本人呢？”
“因为现阶段林峰的行动更为重要。”
“你没有回答我全部的问题，为什么这些事情的不是易欣本人来参与？”
“因为他本人无法参与。”还好刚才支开了杰佛瑞，不然安瑟姆这么回答，他肯定又会砸嘴了。
“那好……”长风稍作了一些停顿，他知道再往下将就会触到雷区，从人造人嘴里问出的答案如果不是事先下达了说谎的命令，那答案将是肯定且真实的。到那时事情就会从摇摆不定的叠加态里摆脱出来，不再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鼓起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易欣，他还活着吗？”
结束了问话的长风来到杰佛瑞这里，他表情沉重。
杰佛瑞见他这样，赶到很是意外：“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这边才好刚准备找你呢。怎么了，是不是问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好在这儿说的话就和我过来吧。”
基地里严禁吸烟，杰佛瑞把长风茂次带到一个隐蔽的位置。他拿出用铁盒子装的卷烟，说是为了避免放在身上，在活动的时候被压得变了形。这倒是看出他比起照片这样的证物，更在乎自己的烟。
他给自己嘴里叼上以后把另一支递给了长风，长风不会抽烟，就打算拒绝。
结果他说：“点上闻闻也行，你不臭我一个人抽着也没味道。”
长风茂次只好接下。
“咝……怎么样？我出来后，你问出来什么了吗？”杰佛瑞问，“少爷的坏消息？”
“我问她，易欣现在是死是活？她回答说，阁下没有死。什么叫没死，对吧？难道还有不是活着的没死？这能是什么状态？”
杰佛瑞伸手将自己的烟灰掸进那个盒子，这样做是为了不要留下在场地内吸烟的证据：“在曾诺这可说不定啊……他们不说手到病除，但至少很多在别处只能抢救无效的伤员，到了他们那里至少可以维持在弥留之际很长时间，他们有这个技术。”
“你的意思是，易欣可能受伤了，林峰出来是为了找到救他的办法？”
“嗯，他的消息怎么样？”
“她好像还不知道林峰已经不在船上了，一开始还不肯说。所以当我告诉她，林峰已经在上一次演练当中逃离以后，她才愿意说。”
“愿意说？快点说下去。”
“他说林峰在和易欣同时受伤的那一次，两人的意识被一个什么叫噬狭刀的东西给干扰了，所以才会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
杰佛瑞眉头一皱洗了一口烟：“咝……是这样啊。难怪那时候他对我们似乎没有敌意。记忆混乱，也就是说他现在要去找领雾。只有领雾能救易欣对不对？”
长风见手里的烟灰已经一大截了，就也抖在杰佛瑞的盒子里：“可怎么说呢？我们当初在重启工作室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太多关于领雾的资料。如果不是他们逃跑的时候带出去了，难道还是别的什么人偷走了吗？所以他们也在试图找回领雾。对了你刚刚说，在郁星学院有眼线？”
杰佛瑞把资料给他：“对，我们注意这个机构很久了。说是艺人培训机构，但他们的艺人经常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把一切联系起来以后长风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林峰就是要找他们没错了！这么一想，他之前的助理在你们包围工作室的时候，表现非常可疑。”
杰佛瑞：“可我们很长时间没有收到眼线的报告了，也没有时间去娅瓦林直接见她啊。”
“那不如就让林峰自己去找把，他不是已经和郁星学院的人接触了吗？”
“你怎么知道？”杰佛瑞把墨镜摘了下来。
长风告诉他：“其实之前那个袭击战舰的红色少女，就是郁星学院和相武事务所运营的艺人之一，这也是安瑟姆告诉我的。”
杰佛瑞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林峰这个事情，发生的时机不太对啊。现在要争取赦免的指标，除非两点。要么立功，就是将功补过；要么就证明之前的判决是错的。你们不是在分析领雾的事情上遇到瓶颈了吗？最好的办法就还是让他回来继续研究吧？要是早知道有这条线索的话，最起码可以去申请让他戴罪立功的啊。”
“那现在还能争取吗？我想如果能以此推进战局，可比处决一个逃兵更有价值吧？”
“你真能确定那个人造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可是人造人啊。”
杰佛瑞点了点头，吸完嘴里的烟：“咝……那我尽量去争取一下，赦免我真的保证不了，但我会想办法让这个案子往辩诉交易的方向转变。”
长风茂次也把手上一口没吸的烟掐灭在杰佛瑞的盒子里，两人若无其事地从停机库里出来，往办公区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