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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情——如何看待同情

一个护士在医护培训学校才学习了几个星期。一次她正坐着吃饭,一个遭遇重大车祸的重症患者被抬进了屋。这名护士起身做了她力所能及的工作。当她重新回到饭桌旁,因为心里满是对患者的同情,她已经什么也吃不下了。要不是护士长的训斥,她也许什么也不吃了。

“如果你真地同情那名患者,”她说,“就必须吃饭,才能有劲儿照顾他。他需要一段时间全心全意、耐心的呵护。今天下午一直到明天早上,他需要特别护理,你负责照顾他。可你的同情心正把你拖跨,你已经没劲儿了。你不吃饭,只会让你自己更没劲儿。这种同情心太糟了,我管叫它装模作样、多愁善感。”

训斥一针见血,它惹恼了护士,起到了反刺激疗法的作用,激起了她的食欲。等怒气一消,她真心实意地谢了护士长。从那天起,她了解了真心同情和虚伪同情的差别。然而,她又用了一段时间才培养起健康的同情心。她天性就有种病态同情心的倾向,而且对于一个性情敏感的人来说,她还有很多恶习需要克服,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力量。她明白了为别人的痛苦而遭受折磨是毫无意义的,还明白了要理智地运用健康的同情心去工作,直到健康的同情心成为她的第二天性。她在工作中反复实践,健康的同情心赋予她力量帮助那些患者。

病态的同情心使人无法在机体上、精神上还是思想上为他人服务。健康的同情心不但可以赐予我们力量为他人服务,还可以澄清我们的视野,因为我们越是能正确评价他人,越是能更理性地为他人服务。

与病态的恻隐之心截然不同的是没有同情心,也可以说是冷酷无情、铁石心肠。它造成的麻烦比人们想象的多得多,很多人故意培养了这种心理,下面的故事会告诉你。

一个病得很厉害的穷黑人被抬进了医院。他在路上就遭了不少罪,导致了身体虚弱,加上进医院又那么紧张害怕(他们那些人都那样),再加上又得了病,实在受不了了,躺到病床上不到15分钟就死了,管床护士瞟了他一眼,又冷又平静地说:

“白费那么大劲儿铺床了。”

因为无法承受病态的同情心所带来的苦楚,但又必须工作,她变得铁石心肠。没人告诉她真正的同情心所带来的自由和力量。她的良知已经麻木和萎缩,不了解人和人的灵魂有什么不同,只知道这是一个伤寒病人,那是一个肺病病人,这是一个震颤性狂乱病人。这些病人对她来说都一样,都是病人。她了解这些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如此而已。她的本职工作做得还不错,但却折磨了那么多穷苦病人的敏感神经。

另外一种虚伪的同情心叫职业同情心。一些人崇拜大夫、护士或其他关注人类疾苦的人,并从他们的职业同情心中获得安慰,但并不了解何谓职业同情心。只有敏锐的洞察力或突发事件才能剥开职业同情心的虚假光环。与那些根本不屑于带上虚伪的同情面具的人相比,职业同情者逐步变得心肠更狠、更可怕。或许那些冷酷无情的人的内心,不管是掩饰还是未加掩饰,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就好像无论白天工作还是晚上睡觉都双拳紧握浑身紧张的人一样。如果紧张到如此无情、如此冷漠,最后在养成真诚、健康的同情心以前就有可能精神崩溃。不幸的是,由于过分紧张,根本无法让自己放松下来。职业同情心和带有私心的同情心是一样的,我们周围的男人还是女人表达这种同情心只是为了赢得别人的崇拜和好感。

如果人们怀着一颗私心,而不是一颗自由向往之心去同情别人,就会变得更自私,世界的道德水平就会日渐沦丧。

例如,一个小偷计划得很周详,可却没能偷得一大笔钱,他把他不成功的经历说给一个同伙听。这个同伙十分钦佩盗窃计划细致、周详,对他的失败也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和遗憾。那个小偷立刻说他的同伙“是个好人”。但是,我们都知道,如果第二天其中一个小偷就从另一个小偷身上偷到很多的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夸他“是个好人”。

要想真心实意地同情别人,我们必须清楚地了解他们的生活,我们的利益应该和他人一致并完全赞成他们的观点。如果我们坠入了他们的私心或我们的私心的迷雾中,我们就做不到这一点。清楚地了解别人,用他们认为理性的方式同他们说话,逐渐引领他们进入一个更高尚的水平。

如果有位女士仅仅因为衣服不合适而陷入失望,我不会对她说她的个性有问题。世上有那么多的烦恼,她却偏偏愚蠢地为一件小事而无端伤心。从她的观点来看,衣服不合适确实令人难过。如果我保持沉默,让她明白我理解她的失落,同时坚持我个人的观点,她也许会更容易、更真实地看到她的内心是多么地渺小。也许,她会感到自豪,因为不会再为新衣服这样的小事而焦虑了。我记得她以前的态度,也很高兴地看到她现在是多么地自豪。也许,后来她会想想为什么会为一件衣服、一顶帽子而焦虑,再后来,她也许会完全忘掉那档子事儿。

这跟开导小孩儿一样。小孩儿把洋娃娃弄坏了,我们要爱抚她、同情她,尽管我们知道这实在没什么可伤心的。可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这实在是太伤心了。我们只要保持一种更成熟的观点,同情她的遭遇,对她才更有帮助。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因为身居高处、视野广阔才能看到一切。然而从谷底却看不到山顶,因为视野太窄。

这个例子真实地说明了人类健康同情心的广度和力量。如果一个人天性爱人,个人道德标准明确高尚(注:道德高尚并不是因为个人悟性高),那么他就能清楚理解道德标准低的人们;就能充分考虑到各种各样的人们和各种各样的境遇。不仅如此,他也会同样认识到别人的道德标准比他高。一旦认识到别人的观点更高明,他会立刻提高自己的认识。另一方面,如果是自私之人与自私之人惺惺相惜,就没有提高的可能性了,他们只会蜗居于自私的狭小一隅。

对于那些沉浸于自我同情或沉浸于朋友的同情之中的人来说,别人的麻烦都不是麻烦,根本不值一提,自己的痛苦才是痛苦。对那些因循守旧的人来说,如果什么事破坏了他们的习惯、降低了他们的生活水平,他们不会理性地去探寻事件的真实情况,也不会对事件表示任何同情,

怀有健康的同情心的人首先同情受难者的感受——无论是受难者灵魂上的还是肉体上的。真诚同情的人往往比受难者本人还清楚地了解和认识他的感受。其次,才会同情悲惨的环境、条件。当兄弟或朋友遭受病痛,要同情和关注他们的健康问题,告诉他一个更真实、更快捷的方法摆脱病痛。还要同情和关注他的精神健康问题,引领他走出可能会毁掉他的狭小自我。让他在这两种情况下都能感受到爱意关怀,所谓“痛苦着你的痛苦,幸福着你的幸福”。健康的同情心意味着耳聪目明,可以洞悉、欣赏一切不同的观点,还可以字斟句酌用审慎的语言表达出来。要充满爱意、耐心,从不强迫对方,从不试图说服对方,只是等待着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地点提供帮助。对于同情者来说“沉默是金,开口是银”。人们总是忍不住想象健康的、鲜活的友谊该是什么样的。真正的友谊万古长青,朋友是你的朋友,也是四海之内所有人的朋友,他以仁爱爱你一人,也以仁爱爱天下所有的人。他的人生观始终如一,只是因为心境不同,而稍有改变。

一个人的道德标准高尚、清晰,真诚才能以博爱爱人。这就是身心解放,它温暖人心,光耀万丈。如果同情只是平添了别人的痛苦和私心,无论它看起来多么光鲜,也不过是枷锁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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