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扬听后没有答话,心里腹诽道:“不来鉴宝难道是来见你这个臭老头不成?”
老人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最擅长青铜古器、字画珍玩以及药材灵草,其余杂项器物也多有涉略,坐镇尚宝居三十多年,看走眼的次数屈指可数,客人只管拿出珍藏之物。”
陈子扬走上前,犹豫了一下,从腰间芥子物中取出惊风狮兽皮。
不是陈子扬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只是这兽皮实在太大,不方便包裹携带。
老人见陈子扬从芥子物中取物,眼中精光一闪,心想今天该有一笔大生意了。
只是看到陈子扬只是拿出一头四阶妖兽兽皮后,有些意外。
老人修养极高,掩饰住自己眼里的失望,对陈子扬笑道:
“小兄弟放在桌面上的,应该是四阶妖兽的兽皮,而且观其脉络花纹,应该是连云山脉的惊风狮之属。虽说罕见,却算不得珍贵,卖不了什么仙家灵钱。”
来之前郝夕玉特地跟陈子扬提过一句。
修士所使用的仙家灵钱,分为紫灵钱、紫清钱、紫朱钱。
其中紫清钱十分稀有,一百枚紫灵钱才换一枚紫清钱,而紫朱钱是九天中的紫朱天独产,十分罕见。
世俗财物,则是百姓平民所用的金银铜钱之流。
老人见陈子扬神色不变,心中稍定,继续说道:“若是小兄弟还是想要出手,我可以出价一百银两收下。”
陈子扬对惊风狮兽皮价值早有判断,与老人出入不大,便点了点头。
身后的年轻女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陈子扬用腰间玉牌取物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之前看走了眼,没想到还是大失所望。
紧接着她便惊呆了眼。
只见陈子扬在次从腰间玉牌中取出一张占满整张桌案的火红兽皮,说道:
“连云山脉深处,凝神境大妖灵炎虎王的兽皮,距离剥离不到一个月。”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立马起身,眼中精光大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神色。
老人查看半晌,抬起头喟叹一声,语气中带有一丝尊敬地对陈子扬说道:
“这张虎皮确实是凝神境大妖所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修为这么高还保存得这么好的兽皮了。小兄弟,我愿意开价三枚紫清钱!”
这个世界从来尊重强者,眼前其貌不扬的少年展现出了他的实力,其他人便不得不给予他相应的尊重。
陈子扬有些羞赫,这灵炎虎王其实算不得是他所杀,杨青取走妖丹后便把兽皮留给了他,算是额外报酬。
只是这事不好解释,便也就听之任之了。三枚紫清钱,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凝神境大妖了?
陈子扬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五枚。”
老者犹豫片刻,对陈子扬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让二掌柜定夺。”
陈子扬点头。
年轻女侍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眼前这个少年难道是八阶修士不成?
居然能拿出一张刚陨落不就的凝神境大妖兽皮!
哪怕知道做成这笔买卖后自己能得到一笔极为丰厚的抽成,年轻女侍也高兴不起来。
刚刚开罪了那个少年一路,若是他计较起来,自己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陈子扬与老人在房间里闲聊,等待年轻女侍把二掌柜请来。
老人看似谈天说地,实则暗自刺探陈子扬根脚,有些话陈子扬打不定该不该说,便修起了闭口禅。
很快门口处便走进来一个余韵犹存的宫装妇人,跟老人了解了情况后,宫装妇人大手一挥,气势十足的对陈子扬笑道:
“这位公子,五枚紫清钱,凝神境兽皮,我尚宝斋接下了!”
接着宫装妇人便让年轻女侍取来五枚紫清钱,宫装妇人亲自将紫清钱交给陈子扬。
陈子扬接过与世俗铜钱般圆形方孔的紫清钱,仔细端详。
正面篆刻“去殃除凶”,反面则是“天紫地清”。
这种玉钱跟紫灵钱一样,里面充满了灵气,只不过两者价值就如铜钱银两一般,差距极大。
等陈子扬回过神,才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
宫装妇人不知道这个来历神秘的少年为什么会盯着手上的紫清钱发呆,却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主动提出,要陪着陈子扬上三楼看看。
陈子扬没有拒绝,本来就打算去三楼一趟,有这尚宝斋二掌柜作陪,估计能省去不少麻烦。
到了三楼,陈子扬便提出自己想看看武技。
宫装妇人微微一笑,脚下不停留。将陈子扬带到一间悬挂“云生”木牌的大屋子,轻轻推门之后,一排排散发奇异波动的玉简比邻而放,玉牌下则是武技介绍,琳琅满目。
陈子扬一路看过去,寻找适合自己的武技,最终选定了两个叫《飞花迷踪步》与《覆海拳》的武技,加起来正好五枚紫清钱。
陈子扬正想与宫装妇人结账,突然心湖中响起郝夕玉的声音:“陈子扬,把《覆海拳》右边的那个无名玉简也买下来。”
陈子扬看过去,只见一个通体雪白的玉简,下面的武技介绍则是一片空白。
再一看价格,居然要五枚紫清钱!吓得陈子扬直冒汗。
宫装妇人见陈子扬看向那块无名玉简,上前解释道:
“这块无名玉简我们尚宝斋也看不出根脚,只能分辨出是武技一类的东西,至于作用品秩一概不知。
放在这算是静待有缘人,买亏买赚全凭客人眼力,公子可有兴趣?”
陈子扬尴尬地笑了笑,对宫装妇人说自己再考虑考虑,接着便在心湖问道:
“好姐姐,那无名玉简什么来历?”
郝夕玉有些不好意思,传音回道:“没拿到手里细细看过前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很熟悉,能把它买下来最好。”
陈子扬心里哀叹一声,对于郝夕玉的眼光他从不怀疑,那便只能舍弃自己选的武技,买下那块空白玉简了。
陈子扬正打算与宫装妇人说明想法,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嗓音:“这三块玉简,我曹子鸢全要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陈子扬转头看向这个出来截胡的红衣女子,神色不善。这曹子鸢,还真是阴魂不散。
曹子鸢感受到陈子扬冰冷的眼神,赶忙解释道:“这三块玉简所需的紫清钱我帮这位公子出了,算是我的赔礼。”
原来曹子鸢在陈子扬离开后便一直远远跟着,直到陈子扬进了尚宝斋二楼房间内。
等陈子扬出来后,她打听到这个少年居然在里面拿出了一张凝神境大妖兽皮?心里不禁有些好奇,然后便跟着陈子扬来到了三楼,直到现在才现身。
陈子扬有些意外,但是他与眼前这个红衣少女非但没有交情,反而还有一桩不小的恩怨,陈子扬不想受她的恩惠。
便冷着脸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能付清。”
宫装妇人对曹家千金印象倒是不差,看陈子扬神色异样,便轻声对陈子扬解释道:
“公子,曹小姐是都尉千金。虽然一直被诟病在闹市策马驱驰,打伤路人。
但有心人都看得见,她下手并不重,那些中鞭的乞丐不久就能好。
受的是皮肉苦,拿的却是续命钱。”
陈子扬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脸色好转几分,然后转念一想,自己难道就这么像个乞丐?
曹子鸢看陈子扬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感觉自己十分委屈,转过身背对着陈子扬泫然欲泣。
陈子扬看了看眼前的红衣少女,丈二摸不着头脑,这咋就莫名其妙哭上了?
宫装妇人深谙世故,倒是看出了几分少女心思,这个爱穿红衣的曹千金估计是动了春心了。便开口打圆场道:
“公子,曹姑娘也是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免得伤了人家的心。”
陈子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对转过身来的曹子鸢说道:
“曹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
曹子鸢这才破涕为笑,对着陈子扬说道:“叫我子鸢就成。”
陈子扬没有点头接受这个如此亲密的称呼,只是出于礼貌也报上了自己名字。
如果不是实在钱不够,陈子扬根本不想跟这个郡里的人扯上关系,甚至欠下一个大人情。
毕竟自己只是路过,说不定以后都还不上。
在陈子扬坚持下,曹子鸢只付了无名玉简的五枚紫清钱。然后宫装妇人便让年轻女侍送着他们离开。
年轻女侍没有从尚宝斋正门走,而是带着他们从一座空中廊桥,去往一座后院高楼,然后再由后院侧门走出。
一路上,年轻女侍欲言又止,陈子扬视而不见。
出了院门,陈子扬对年轻女侍摆了摆手,让她安心回去,表示自己对她之前的那些小动作完全不上心。
年轻侍女低着头消失在了后院。
陈子扬理解她,做她们这一行的,平时接待的客人这么多,见过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物,有些势利眼在所难免。
但是理解不代表同情,不代表陈子扬便会为她们做些什么。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是儒家圣人才有的胸襟气魄,天下这么大,谁就活得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