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经大内御苑,异花佳木繁茂,奇石垒做山,高十余丈。径路交互弯曲,四周以竹石覆之。前方一阵嬉闹声,白布蒙眼的女子身着温润如玉的绿衣,其上,白色丝线绣着凌空的凤凰,肤白如雪,娇俏动人。她洋溢笑颜,嘴里念叨:“紫陌,你等着,我一定会抓到你的。”她抬着双手,摸索前进,莲步慢移。
公孙紫陌背冲着他们,一脸憋笑,悄悄躲在塔松后。绿衣女子趋向台阶边,身前是散在的碎石,她已迈出了腿,紫陌这才反应过来,正想叫住,却已经来不及。
她脚下踩空,身子一倾,径直向前倒,忽然一双手将她接住,她落在江宇怀里。
恍惚之时,她扯开白布,只见他迷人的桃花眼犹如星辰,五官如刀削般分明。她凝望着他,眼眸温柔似水,握着白布的手悬在空中。
江宇利落地松开手,她并未回过神,脚下不稳,差点跌倒。
公孙紫陌凑上前,一脸关切地问:“安平,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还沉浸在刚才温暖的怀抱中。她是安平公主,天沐唯一的公主,公孙皇后在生下她不久,便离世了。此后,她一直交由兰贵妃抚养。
安平埋首理了理衣裙,李广翰躬身礼道:“请公主恕罪,他第一次进宫,不懂礼数,并非有意冒犯。”
她笑了笑:“他救了本宫,怎能说是冒犯呢!你叫什么名字?”她看向江宇时,目似秋水,紫陌微微皱了下眉。
“草民江宇,拜见公主。”红蓼也跟着欠身行礼。
“免礼,”她问道:“李将军,你们这是去往何处?”
“紫菀殿”李广翰回道。
“你们找母妃何事?”她瞪大双眼。
李广翰掩饰道:“公主,末将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安平疑惑地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
紫菀殿内,一名宫人慌忙地进到正殿,凑近贵妃的耳边低语。贵妃沉着冷静的神色中,露出几分忐忑。不久后,另一名宫女进殿回禀:“娘娘,李广翰将军求见。”
她悠然地回道:“让他们进来。”
他们进殿后,正要行礼请安,只见贵妃锦袖一挥,免了他们的礼。
“李广翰,你不在圣上跟前候着,找本宫何事?”她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回娘娘,圣上下旨,重审唐晗一案,臣今日前来,便是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贵妃饶有兴致:“说吧!”
“敢问娘娘,您在出现胎漏前,可有其他不适?”红蓼问道。
贵妃有所迟疑,见她一身装扮,不似宫人,开口道:“你是何人?”
“启禀娘娘,他们也是奉旨查案。”李广翰连忙解释道。
贵妃冷笑道:“圣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难道刑部、大理寺都成了摆设?”
“娘娘恕罪,还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红蓼追问道。
贵妃面有愠色,她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不禁垂下头。贵妃仔细打量她:“倒是个美人胚子!丽妃刚离世,圣上就急着纳新人,”她的面色一黯,“你还没进宫呢,就敢质问本宫!”
她的言语轻蔑,像是故意挑起矛盾一般。红蓼的脸立即胀得通红。江宇抢先道:“娘娘,请您说话自重。”
“大胆!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本宫。”贵妃凤目怒睁,低喝道。
李广翰见贵妃故意挑起纷争,只为转开话题。请罪道:“娘娘息怒,圣上尚未见过她,何来纳妃之说?我等奉旨查案,若有忤逆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他言以至此,贵妃也不好驳了天子的颜面,神色淡然地道:“在那之前,本宫身体无恙。”
江宇见她不再追问:“贵妃娘娘,唐晗太医开出药方,再由专人配药、熬药、分送。此过程中的每个人都有嫌疑,您为何就认定是唐晗所为?”
唐晗被定罪,最主要的原因,并非是证据确凿,而是他的失踪以及他与丽妃的关系。唐晗为贵妃安胎两月无恙,为何一出事,贵妃就认定其是凶手?这让他不解。
贵妃慌了神,尽管表面仍镇定自若:“王太医说过,本宫的脉象,并非几日如此。唐晗每日请脉,却道本宫无恙,岂非有意欺瞒?情急之中,才说他是凶手,但最后是由刑部定案的。”
“娘娘如此信任这位王太医,他说您就信?”他的话意有所指。
“本宫身怀龙裔,自当处处小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后来孟太医也给本宫诊过脉,他并未认为王辰所说有假。”她一字一顿地道。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
她的话看似天衣无缝,但红蓼心有所思,即便脉象相同,也不代表是同一种病。
身旁的宫女款冬道:“李将军,娘娘大病初愈,不宜劳累。你们问完,就速速离去吧。”
红蓼低声嘟囔道:说话不费力,勾心斗角才比较累吧。听她所言,江宇心中憋笑。
李广翰见贵妃下了逐客令,也不便逗留。
“娘娘,民女略懂岐黄之术。您大病初愈,不如让民女替您诊下脉,看看问题何在,日后也可以防患于未然。”红蓼道。
听她之言,李广翰大惊,这番话太过无礼,贵妃娘娘岂会让一平民为她诊脉。
贵妃脸色变得异常冷峻:“你一个贱民,也配给本宫诊病!现在的百姓,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进了皇宫,就真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
红蓼怔在原地,她猜到贵妃会拒绝,只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而已,没想到是这般情状。高贵优雅的面皮一旦被撕开,就变得这么不堪。她转念一想,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娘娘,您在怕什么?难道,怕我的诊断结果与王太医不同吗?”她暗示贵妃装病陷害唐晗之实。
贵妃闻言面色变得铁青,李广翰见她问得愈加无礼,冲她使了个眼色。她全神贯注于贵妃的情绪变化,对他的行为,毫不知情。他从背后伸过手,想要提醒她,被江宇按住。两人的手在背后拉拉扯扯。
李广翰低声道:你们别胡来!
“你的意思是,本宫勾结王辰陷害唐晗吗?”贵妃高喝,完全失了仪态。
“民女不敢”她微微颔首:“民女医术不精,怎能与王太医相比,就算诊出的结果与他不同,应该也不奇怪吧。娘娘为何会这样想?”
李广翰松了口气,这才体会到红蓼的用意,但她也太鲁莽了,此地毕竟是皇宫。
贵妃也意识到她是故意激怒自己的,自己方才的情绪过激,恨恨的说:“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心生一计,她立马变了脸,满面笑容:“你是圣上选的人,我放心。那就替本宫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