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轻盈地飘落,铺满京城的街道。秋日的肃杀席卷而来,凉爽的秋风赶走剩夏的余热。裴红蓼回国公府数月有余,整日百无聊赖地待在西苑带俩孩子,她心生厌倦,关键是俩小屁孩太勤奋,成天凑在一起研究药材、医典,她的存在感几乎为零。怀念起在常州的时光,聂昭明转任越州后,她便孑然一身,无拘无束。她一边给桐庐堂的方大夫打下手,一边给衙门兼职验尸,得空便找付绛英吃吃喝喝,虽然有些孤独,倒也乐得自在。现在的她有家,还有很多的家人,每天锦衣玉食,过着戏本子里富贵散人的生活。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反而像是被圈禁了起来。吃饭不能再吧唧嘴,不能随便上街,不能大声笑,不能睡懒觉,这些她尚且能接受。自从得罪了圣上后,她被明令禁止涉足大理寺的案件。天子嘴上说不追究,却变相地惩治她。不能验尸,她感觉自己浑身开始长毛了,手痒到不行。
付绛英老远就望见,红蓼坐在池塘边发呆,她眼珠一转,“嘿!”付绛英猛地拍了下她的后背。
吓得她倒吸口气,定神一瞧:“我的姑奶奶!你一惊一乍的,我差点跳下去喂鱼。”
付绛英笑吟吟地道:“我这不是有个大消息跟你说吗?”
红蓼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嗯。”这几个月,她每回来都说些奇闻轶事,但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个套路,哪位大臣出轨了包养小三,谁又经商失败自缢身亡。
付绛英看她如此敷衍,郑重其事地道:“明日文试放榜,武试开场,你就不想去看看。”她挑了挑眉。
“我每天稀里糊涂的,都忘记这事了。”红蓼恍然惊醒,江宇也参加了今年的武试。
“不过,怎么会是同一天?那去那边?”她有些为难,温旭参加了文试,她虽然不喜欢他,但好歹相交多年。
付绛英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当然去武试呀!文试放榜,肯定人满为患。到时候祝贺的人把温旭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咱们连话都说不上,去了也没用。”红蓼觉得有理,还是不去做人肉垫子为好。
翌日,未到放榜的时辰,众学子已经列好队等候。吏部的人迟迟不来,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
一队人马走来,他们纷纷投去渴期待的目光,就像大漠中人对水源的渴望。在贴榜那人转身的一瞬,顾晨曦、沈雨泽、温旭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只听一人大叫:“第一名是温旭,温旭是哪位?”沐星河吓得张大着嘴,努力睁大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他温旭凭什么是第一?
“恭喜温兄,喜提榜首!”顾晨曦笑着礼道。温旭平日里总是副不学无术的样子,他只是不喜欢显摆。
“你考得也不错嘛,第二名!”顾晨曦转过头同沈雨泽道。他了解沈雨泽的实力,这个名次倒不奇怪。
“你的名字在哪?”沈雨泽搜索完整张榜,都没有发现顾晨曦三个字。
别人都看得着急,顾晨曦自己却不为所动,似乎早就猜到了结局:“我交的白卷,有我的名字就怪了。”
众人惊愕,白卷!不说十年苦读,至少也是熬夜写过文章的人,不写几个字怎么对得起掉过的头发,秃过的头皮。
“你们不用这么盯着我,我是因为睡过了,又不是故意的。”顾晨曦说得委屈巴巴的。
沈雨泽叹了口气,他逢考必睡,从未误过事,没想到这次竟然。以顾晨曦的能力,前十完全没问题,真是可惜了。
秋风瑟瑟,街道上刮起一阵凉风。学子们的衣袖翻腾,温旭不禁紧了紧衣。
“怪哉!怎么都是考生,没有围观人群?这些人呢?”顾晨曦往身后望了望。整条街道空荡荡的,不仅没人围观放榜,甚至连街道旁的小贩都未营业。众人纷纷看向四周,都十分讶异。往年放榜,周围都挤满了人,若是谁得了榜首,必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今年显得异常寂静。
“大家不会都去武试场了吧!”顾晨曦发出感慨。
场内旌旗飞扬,场外围了黑压压的一圈人,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红蓼和付绛英站在场外,踮着脚尖努力地往前探。而身后的人也在不停往前拥着,后面的人差点把绛英挤倒,还好红蓼及时抱住她。
“本以为会是冷冷清清,结果是人满为患。”付绛英叹道。她被挤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红。
“爱凑热闹真是人的天性。”红蓼擦着额上的汗。左边的人把她挤向右边,右边的人又把她朝左推。她横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校场内,江宇正在做准备活动热身。突然一声:“江宇加油!”安平公主无所顾忌地扯着嗓子大喊。堂堂公主屈尊为选手加油助威,众人纷纷看向江宇,猜测他的身份。江宇感觉自己被人当做猴子围观,面露羞色。
场中央,一人高唱:“第一场,射箭。”
在校场一侧竖立着一排箭靶,选手所立之处与其之间,隔着一块布满洞眼的铁板。选手若要射中后面的箭靶,箭身必过这些洞眼。洞眼的分布与靶环相同,越近中心者,孔径越小。因此大多数人的箭连铁板都出不了。铁板靶心的孔径即箭羽的宽度,天沐开朝以来,只有怀化大将军高剑曾射中靶心。
场外众人都停止了喧哗,翘首驻足静静观看。随着冷箭一声声“嗖,嗖”地飞出,选手们纷纷叹气下场。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质疑选手们的实力。公孙烨和江宇是同一轮次,两人紧邻而立。公孙烨抬手拉弓后,斜着眼不屑地望着江宇,似乎在等着他出丑。江宇能感受到那双灼灼的目光,但他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