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辰书院内,书声琅琅。温旭见一旁的江宇情绪低沉,紧盯着手中的玉佩。趁夫子不备,偏过头小声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又瞟了眼台上的夫子,接着道:“今晚我要去泠月轩,你还去吗?”
“不去!”江宇语调干脆,面无表情。他此刻还沉浸在林不逊的去世中,难
以释怀。忽的伸手过去,将温旭手中的书放正,他尬笑着将桌下那本《灵异志》掩了掩。
课下,只见一众学子簇拥着沐星河:“恭喜沐兄,将入学国子监。”沐星河表面客客气气,言语间尽是自我吹嘘。
温旭看见他假模假式的样子,让他作呕。向江宇学起沐星河春风得意的样子,却未能引他在意。温旭不再玩笑,正正经经地说:“我爹也举荐了我去国子监,你怎么打算的?说起来,你若是也中了举人,咱俩就能一起去了。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把武学的天赋,分点在写文章上呢?要不然早中了。”想到此,面露难色。
江宇停顿片刻,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书案:“等我同衙门打个招呼,我便与你同去京都,反正我屡试不第,我爹娘该也有我不会高中的准备了,如今北戎对我天沐虎视眈眈,难说哪一日就交战了。所以我打算去考武举,有朝一日还可以保卫山河。”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参加文举的打算,不过是让爹娘安心。
温旭点头道:“这倒是不错的主意,可你爹还好,你娘怎么办呢?她能同意吗?”
“会的!我相信,她会尊重我的决定的。”江宇有些迟疑地回道。其实他也不确定。他父亲是常州县衙的捕头,常年在刀尖上讨命。因而父母对他寄予厚望,甚至倾全家之力送他到府城中学习。
温旭知道他心中的疑虑了,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怎么没看见林先生?他不是最爱躺在外面的假山上晒太阳吗?上课时没闻到他的酒气,还真不习惯。”边说边朝窗边走去,四处探看。
他不经意的话,又往江宇心上刺了一刀。他狠狠咬住嘴唇,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道:“你再也闻不到他的酒气了!”
温旭讶异地问道:“为何?”
江宇脸色煞白:“他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
官道上,一辆马车颠簸地行驶,车轱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上是付绛英和裴红蓼,绛英的父亲付珉,中年及第,出任大理寺少卿。因公务繁忙,付珉念及年迈的父母,将妻女暂时安置在常州照顾二老。现如今,他已官至大理寺卿,在京都置有府院,日前来书,希望举家迁入京都。绛英邀红蓼入京散心,两人先行一步。沿途风景旖旎,两人嬉笑打闹,近日积压于红蓼心中的愁云渐散,心情明快。
距京都十里处,已是日暮黄昏。此地山野荒凉,前方只见一家客栈,车夫建议歇脚一晚,明日再赶路。
两人刚踏进客栈,小二忙迎上去:“二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这小二眼见尖,瞧见绛英一声锦缎,想来是富贵人家。
“一间上房!”绛英随口回道。
“好嘞,两位请随我上西边的厢房,”小二道。
两人进屋后,红蓼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白瓶,在房间内撒。绛英好奇道:“你撒的什么呀?”
“雄黄,这荒山野岭的,怕有蛇虫这些。撒上这个,那些东西就不敢来了。”红蓼回道。
绛英点点头:“哦。”
月上枝头,北斗星柄横挂天际。官道上,一名男子行色匆匆,牵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慌乱地敲着店门,小心翼翼地四下探看,面容惊恐。银烛吐着青烟,一道人影飞快地闪过窗棂之间。男子惊醒,猛地从床上蹦起,手握长剑,直奔房门外。一人身扛一物飞上屋檐,消失在黑夜中,受惊的乌鸦栖息不定。
西厢传来尖叫声,床上的另一人,这才醒来。两人赶过去时,只见绛英紧抱红蓼,吓得花容失色。红蓼心头一震,竟然是江宇和温旭。江宇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是在此投宿,就住在隔壁,听到有动静过来查看,没想到就死人了。”红蓼说话虽轻,但却听不出一点害怕。
温旭凑近两人,宽慰道:“有我在,别怕!我保护你们。”他这时胆子大了起来,环视四周,转念道:“既然死人了,那人呢?”
“在那里。”她指向温旭身后。
他转过身,只见一人悬于房梁之上,两眼闭合,仿佛要睁开与其四目相对。温旭惊呼一声“啊!”扭头躲到江宇身边,全身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