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然作为名义上的旧党党魁,却没有能力带领旧党。在过去邺都的时候他只是想着怎么才能坐稳首相的位置,因此巴结伍氏党人,大事小情基本是时任户部尚书韩光熙做主。真到他主持大局的时候,他又看不清道路、方向。旧党的那些达官贵人,基本都是永康之变后从朝廷中下层官员中超拔的,即缺少先天优势又缺少后天磨练,搞政治斗争或许是把好手但要他们的真才实学,就有些难为人了。总而言之,旧党需要一个舵手。
他们相中的这个舵手正是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年轻好糊弄的,偏偏有才学,得皇帝赏识的章初子。
章初子嘴上也没了个把门的,张嘴就来,道:“诸位大人,个个身居要职,可是陛下不喜欢你们,为什么?因为你们没帮着陛下斗权臣。但是这也不要紧!何也?因为宇内尚未一统,洛阳仍旧危机四伏,正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你们有了功劳,陛下还能不高兴吗?还会不喜欢吗?你们也就不用发愁了。”
胡枫长道:“初子弟弟,你为哥哥们指点迷津呀,这是要怎么做呀?”
章初子道:“就用您来举例说,您老大人是礼部尚书,可是礼部在哪呢?您要帮着陛下把礼部重新搭建起来。李正清的李党也要夺权。你们两家谁能率先的完成重建,承担礼部职能,谁就掌握了礼部!”
陈升白似有所悟道:“那我是要赶紧把大理寺的架子拉起来。”
“然也!”
倪然奉承道:“初子大才啊,我们有初子就是有了出路啊,来,诸位敬初子一杯!”
章初子喝完,继续道:“枫长大人是洛阳本地的豪族,这好啊,结交枫长,拉住洛阳大族、豪族,有了坚实的基础你们就不是无根之木!就能在洛阳生根发芽!”
……
当晚章初子不知道喝了多少,说了多少的胡话,泄露了多少的天机。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之际,身上竟趴着一个光溜溜的女子。
章初子吓得一激灵,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哪位……”
女子睡眼惺忪:“啊……啊……嗯哼……”
章初子慌张的抓起衣服匆匆忙忙的套上,站到床边,再问道:“姑娘,姑娘,姑娘是哪位……我我我……”
女子娇羞的用被子蒙住脑袋,在被窝里闷闷的说话:“你……相爷……我是……我是相爷您的人了……”
章初子脑中嗡嗡作响,结巴道:“姑娘姑娘……对不起……昨晚昨晚我喝多了,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
女子哼了一身声裹着被子,侧到床里面,不理他了。章初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傻站在屋中,他心中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却又不知道如何办,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留一束阳光照射进来,灰尘在阳光中翻飞。
章初子的思绪逐渐的活动起来,心中倒想看看那女子生的是什么摸样。他慢慢的挪向床边,手一点一点的移向被褥,想要掀开被子,却又发现被女子抓的很紧。章初子又停住了,不敢进一步动作,过了一会章初子再去扒被子,这回到了轻松一拉就可以了。
先是看见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发着清香。姑娘缓缓的抬起头,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带着一点水汽,章初子立刻被女子美丽的容颜吸引了。两人四目相视,章初子鬼使神差的对着女子的一点朱唇轻轻的点了上去。
章初子温柔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娇羞道:“小女子姓胡,家父唤我幼玲。”
“幼玲姑娘,我……我叫……章初子……”
胡幼玲掩口一笑道:“我知道……”
章初子像是没话找话地问道:“哦哦哦……胡枫长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
“胡海景呢?”
“他是我哥哥。”
“胡海景是胡枫长地儿子啊……”
胡幼玲懒得搭理他,章初子终于问道正事了,道:“幼玲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胡幼玲小脸通红,声音像是蚊子在哼一样:“昨晚你喝多了,父亲叫我带你休息去……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啊……那那……那我有没有……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章初子话越说越没底气,他自己都知道这不就是废话嘛。
两人抱在一起,害羞尴尬的气氛渐渐消散,脉脉温情逐渐升腾。
行在(皇帝住的那个大宅子,好听的叫法。)
魏垣拿着一本前朝纪事在看,马红在一边伺候着。马红悄悄地退出去,听着外面一人耳语,过了一会重新进来站到皇帝身后了。
魏垣一边看书一边道:“什么事?”
“陛下,章初子大人昨夜去了胡家庄园……”
马红将昨晚章初子、倪然胡枫长等人宴会的情形全数道了出来,魏垣放下书本,笑道:“胡枫长还真是舍得下本钱,换做别人送上一个貌美女子即可,想不到他把自家女儿都搭进去了。不过他这笔买卖做的不亏,章初子在关中把差事做好了,他回来朕还有封赏。”
马红一反在外人前表现的那样谄媚无能,道:“陛下,章相是不是与倪相他们走的太近了……”
魏垣不在乎道:“没关系,他们团结在一起才是朕要担心的事,薛萧没请到章初子,倪然请到了,从今以后章初子是和倪然他们分不开喽。”
魏垣拿起书在手里掂量着道:“卢方仁呢?他找没找彭元东?”
马红道:“昨夜卢大人请了彭大人,不过两人说话之时没有外人在场,具体谈话内容尚不清楚。秦力伦大人昨夜请了他身边的一些人,在酒楼里头耍到今日。”
“嗯。”
魏垣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在心底他对卢方仁还是放心地,这两人谈的想必是关中道的那些事。
魏垣把书放到一旁,郑重其事道:“马红,你跟着朕从邺都皇宫一路吃苦逃难到了洛阳,朕谁都可以不相信,却不能不信你。这一路的历练,也是叫朕知道,你是个可造之才。”
马红匆忙跪下,磕头道:“奴才,奴才惶恐……”
魏垣叹了一口气道:“唉,朕住在行在里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朕叫你去网罗一些人才为朕探听所用,总体来说,你差事办的还是不错的。你给朕找一个新的人来伺候,从今天起你全部精力放到给耳目中去。”
马红哭丧着脸道:“陛下,您不要奴才了……”
“哭什么哭!谁说不要了?啊?朕是把你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朝中有六部,你这个衙门不属六部,直接对朕负责,叫第七部衙门。还不领旨!”
“奴才领旨谢恩……”
魏垣道:“朕给你时间,由着你去弄,早日把你的成果拿给朕看!”
“是~~”
魏垣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继而又拿起了书,掩面道:“你去传旨,彭元东去关中的时候,让卢方仁代朕送送,顺便叫彭元东给陶瑞恕宣朕的旨意,封陶瑞恕为益州王,封地益州。”
益州地处汪伟郎作乱的剑南道,魏垣有意的将陶瑞恕往南方引。
敬授二年二月九日,彭元东、秦力伦还有章初子,和他一起带着的胡幼玲,率领东都两千人马在卢方仁的目送之下从洛阳出发了。那两千人马基本都是没摸过兵器的农民百姓,临时拉过来的征兵,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便作为军人送往那个未知的战场。如果陶瑞恕派出一支兵马前来截杀,他们这些人必死无疑,好在陶瑞恕还有所忌惮,没有这么去做。
敬授二年二月十五,队伍走到了距离长安以东百余里的华州,队伍便在这里停了下来,宣布关中道经略府暂驻华州。经略府本应是驻守在长安的,但是谁叫长安给陶瑞恕占领了呢。
长安府衙中陶系将军也在吵闹着,那个后生小子葛二郎的嗓门最大,嚷嚷道:“大帅,东都来的人也太放肆了,找到咱家门口来了!大帅给我一队人马!我去把他们灭了!”
陶瑞恕不耐烦的骂道:“吵着没完了!就你嗓子粗!从进门就听你呱呱个没完!闭嘴!”
二把手沈金希跟着训斥道:“你小子闭嘴!听大帅的!”
陶瑞恕没好气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老实待着!”
“那咱就叫人家堵在我们家门口?这不行!”
堂上还吵着呢,一个士兵从外边来报:“报!大帅!外边有人叫见您,一个说是经略使,一个说监察使。”
“噢?”
陶瑞恕心中有愧,不想见朝廷来人,道:“说老夫不在,打发了去。”
在一旁如同入定了的老僧载济睁开眼睛道:“人还是要见的,避不开的。”
陶瑞恕一想也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还怎么躲得开。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士兵回道:“只有两人。”
“就他们两个?”
葛二郎耐不住性子,嚷道:“大帅待我砍了这两个人!”
“蠢货!回来!”
陶瑞恕怒骂道:“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否则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