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缪清先生没有大碍,只是伤在心口上,行动不便,先帝日日守在床边,照顾先生比照顾自己都上心。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缪清先生也看在眼里。可她从来都没有回应过这份感情,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他人的故事。
一次四周无人时,先生看着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接受他么?我就像生长在荒原里的一棵树,拼命舒展着自己的根,只为了找到哪怕只是一滴甘露。长久的干旱令我渐渐枯萎,这个时候,我看到前方有一汪泉,泉水甘洌清凉——可我怕,怕这只是个海市蜃楼。”
“他是皇室中人,自来婚姻不能自主,而我,我是在风雨中飘摇的絮,说不定哪天就落入了泥土。他啊,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也是最不了解我的人……”
这不是先生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但这是她的话最多的一次。
这一次,我似乎看到了先生的悲伤,那深藏心底的,猛烈翻滚着随时可能喷涌而出的悲伤与凄凉。
这悲伤几乎将我淹没。
我不能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再次来是在一个明媚的下午,阳光大好,和风舒畅。
先帝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先生的手,仿佛捧着的是稀世之宝。
“阿香,你说啊,说宁子萱不是你杀的,只要你说,我便信你,哪怕是与天下为敌,我萧璟定护你一世周全……”
先帝的声音在发颤,到后面居然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先生天生就有折磨人的本事,她的一句话,能摧毁先帝在内心筑起的高楼铁塔。
缪清先生说:“人,是我杀的。”
我看到先帝的身影晃了一下。
我这才注意带四周——御龙值围了一重又一重,刀剑深然,像一根根直立的铁柱,地上,那曾在宫门口盈盈跪拜的女子已经失去了生机。
先生……
只消一眼,我便知道宁子萱是如何死的,只是我不知道先生为何要替那个人开罪,先生不是很早以前就……
我听见先生虚弱的冷笑声。
“萧璟啊萧璟,初下骊山时,你说你要成亲,我以为你是生在皇室身不由己,于是我退出,是不想要你为难,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皇位。”
“你故意策划路边刺杀一事,让我受伤,是为了将我变相软禁在你的寝殿,若非今日宁子萱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大皇子殿下娶了王妃,你太子之位不保,便想娶她巩固自己的地位……”
“哈,是我错了,你们皇室中人,哪里懂得人心可贵?江山美人,原来我薄香终究不及前者。所以,我杀了她。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先生一字一顿,字字发狠。每一个字,像先生剜在先帝心口上的刀子,一下一下,伤得人体无完肤。
“阿香你竟是这般想的?”先帝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你从前不会……”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正想用受伤做筹码的人是你吧?是我关心则乱了,那时候以你的武功,怎么会被刺客的箭矢所伤?来人,将她……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