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仙门中人,可辟谷引灵,可御剑飞行,可识鬼怪真身……越来越多的天赋和技艺,让他们拥有了常人所不及的实力。
有的人说这是上天赐予的,有的人说他们是神仙下凡。
而事实具体如何,那就要翻翻那些堆放在藏书阁记载了上万年沧海桑田的史记了。
可一个人承受的越多,他的责任就越重。
在还没有仙门和人族的划分时,那便是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和族群的存亡,促使着强者挺身保护着弱者。
再后来,这些身肩重任的人创建了仙门,以斩杀一切妖魔鬼怪为己任,守护着这一方的平安。
再再后来——
云卷云舒,日夜轮转……
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年过去了。
人族有了强大的保护能力之后,他们开始繁衍后代,建立氏族。
生活变的越来越好,可欲念却在不断的膨胀。
他们似乎忘记了当初在饥饿中生活的苦,也忘记了在妖魔啃食下的痛。
而这个时候,妖魔鬼怪有了仙门的制衡,已经对人族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然后人族在欲望的驱使下,开始了内斗。
战火四起,狼烟遍地,民不聊生,冤魂肆虐……
自此戾气暴涨,鬼煞满天……而在血月之日,迎来了这世间的人魔和妖王。
而这也仅仅是开始,因为神魔大战一触即发。
魔头们层出不穷的涌出,称王称霸,人力所不及之时,便有神仙临世,不停的将之镇压诛杀。
渐渐的魔头们都被斩杀的七七八八,一盘散沙,可神仙也同样变得越来越少。
最后,那些可以堪称神迹的仙踪也变的虚无缥缈。
直到最后一位神袛在七百多年前,人族大难之时降世,这世人才知道神仙还在垂怜他们。
哪怕是最后一位神袛,也将自己最后的怜悯用来保护了这片土地。
这样一想,逸禾尊者突然冷笑了出来。
大概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仙门中人不在干涉人族的事情,关闭了那道“救世”的大门。
因为在最后一个神袛羽化的那一刻,天界的大门似乎被彻底关上了。
从那以后,这世间再无一人飞升得道成仙。
你可以说那是一种怨气,也是一种私欲。
可人就是这样矛盾的,他们想成为英雄被人记住,他们想保护弱者被朝拜供奉,同样的,他们也想成为神仙纵横天地之间,变的更加强大。
但当怨恨大于了义务,当私欲大于了责任,那他们就理所当然的开始了痴心妄想。
一门心思的想着:
怎样才能飞升得道?
怎样才能重开天界的大门,成为其中的主人?
慢慢的,仙门的存在不再是守护人族,不再是斩妖除魔,它变成了一个想要成为神仙的契机之所。
无人来这,不是为了修一颗不惹凡尘的心,走一条孤独的路。
可这条路的终点就成了不可逾越的等级分化。
凡人和要成仙的“与众不同”。
但这一点,逸禾尊者却是在五年前才看出来。
从仙门选择对慈渊烈火熄灭后所耍的阴谋手段,到悲屿关被破之时的袖手旁观。
他们说自己是要做神仙的人,不可牵扯太多世俗,不然就会污了一颗求仙的赤诚之心。
可暗地里却是和妖魔达成协议,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区区人族如蝼蚁一般,又岂能和仙门相提并论。
以至于人族都在期待仙门的帮助之时,悲屿关数十万将士以血肉之躯开启杀阵的消息不胫而走。
最终,救人族的不是仙门。
所以人族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愉之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是盛怒不已。
人族敬仙,拜仙,求仙……满怀期待,又虔诚供奉,香火旺盛,挥金洒银,各类珍宝,不敢怠慢。
可到头来,他们换来的是什么?
那些被送入仙门并以此当做荣耀的后代,也没有因为人族的为难而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曾憧憬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黄粱一梦。
而当初曾带给他们荣耀的后代,此刻却成了受人唾弃的白眼狼。
看到这一幕的逸禾尊者,也是感觉恍如隔世。
似乎他在修炼闭关之外,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而他之所以能看到这样的一幕,是因为天元宗的一名刚入宗三年的弟子,这男孩的脸色还带着青涩的稚嫩,甚至于他连引灵入体都是半年前才成功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菜鸟,却要闯弑烽路。
那是仙门弟子要脱离仙门,必需走的一条路,也是一个惩罚。
就算修为深厚之人要想闯过,也会损失一半的修为。
更何况是一个刚刚引灵入体不久的少年,一旦要闯,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要去送死?”
这是他问那个少年的。
“因为我要回去看看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妹妹。”
少年的倔强,有着一股血性和思念。
“可你会死。到时候你依旧看不见他们。”
虽然很残忍,但却是事实如此。
“就算如此,我也为此努力过,我不后悔。他们是我的亲人,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别忘了,你们也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岂能只供天地,不敬父母?”
之后,那少年闯了弑烽路。
拼着一身的血肉和执念,他一直闯到了最后。
可就在致命一击要打在他身上,将之魂飞魄散的那一刻,逸禾尊者竟然鬼使神差的违背了天元宗的戒律,将人救了下来。
后来,他将少年送回了家乡,送到了他的家门口。
可面对三年不曾相见的父母和相亲,少年被驱逐了。
他因为自己那没有泯灭的人性和良知,选择了摒弃仙门。
但面对日夜思念的人,他们却因为当初的“袖手旁观”,同样厌弃了他。
最后那个少年走了。
他因为一身伤怕被亲人担心而换的一身干净的衣服,可到最后却是徒劳,依旧遍体鳞伤。
逸禾尊者问他:“你后悔吗?”
少年苦笑着说:“后悔有用吗?”
“如果你想,本尊可以将你带回去,成为本尊的弟子,自然有本尊护着你。你不用担心。”
可少年却抬头看向他,冷笑着说道:“我是后悔了,可我后悔的却是,为什么当初没有早点回来?为什么没有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回来?又为什么当初要进仙门?”
“无论你怎么想,可你现在需要照顾,不然你身上的伤也会要了你的命。”
“离我远点。”少年退后了几步,厌恶的对他说道:“你是尊者,天元宗的人都敬你,怕你,你应该很厉害,可你为什么也不愿意帮助人族?”
逸禾尊者别开了头,“这不是你该问的。”
“答不出?还是不想回答?”少年摇了摇头,生无可恋的说道:“我是不会让你救我的,我不会欠你的恩情。我宁愿去死,从而化成厉鬼,成为人魔。有朝一日,如果我能站在你的面前,我希望我可以比你更加强大,然后毁了仙门,杀光你们这些枉顾人命连畜生都不如的人。不对,你们不是人,而我……现在也不是了。可你们真的能成仙吗?没有七情六欲,不会悲悯苍生,你们……真的可以成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