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仍在继续。
1967年2月份的一天夜里,核武器研究院一批与氢弹有关的绝密资料,被二机部的造反派装上汽车拉走了。
聂荣臻已经上床休息,得到报告,他腾地一下坐进来,马上要通了傅崇碧的电话。赶巧,傅崇碧当夜在作战值班室值班。聂荣臻斩钉截铁地命令说:“要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把材料搞回来!”
傅崇碧随即向周恩来作了报告,总理也是这个态度。于是,傅崇碧指派副司令员刘光甫具体负责,组织了100多人,连夜分乘10多辆汽车四处去追讨,自己在家坐镇指挥。
傅崇碧后来回忆说:“这中间,聂老帅几乎是每过一个小时打次电话,问:材料追回来了没有?他都没有睡觉,不停地过问这个事情。我说还没有,还没有音讯。一晚上他就问了4次,亲自打电话,最后快到天明了,把这些材料追回来了,给他报告了,他很高兴。说:这些材料无论如何要严格封闭起来,不能让造反派乱动。”
聂荣臻又给周恩来打电话作了汇报,这才放心休息。
2月23日,西宁市发生了死亡100多人的大规模武斗。设在西宁市的核武器研制基地技工学校,也有一部分学生卷入这次武斗事件,导致伤亡。金银滩那边,闻听此事,基地两派群众组织之间,对立因此加剧,金银滩秩序更加混乱,有可能失控。
要命的是,那几天正在基地召开氢弹试验前的一次重要会议,事关氢弹研制,尤其是几乎所有的著名核科学家都在那里,如果出了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聂荣臻得到国防科委报告,心急如焚,直接来到人民大会堂找到周恩来,提出,如不采取断然措施,核武器研制基地科研生产、氢弹试验准备工作,必然要受到影响,蒙受巨大损失,科技人员也要遭殃。
周恩来问:“你有什么考虑?”
聂荣臻答:“就近调一个团,立即对那里实行军事管制。”
周恩来思考一阵,点点头。
聂荣臻又说:“还要请空军马上派一架专机去西宁,把参加会议的核科学家全部接回北京。”
周恩来同意,并说:“专机到达之前,先把专家转移到市区安全的地方。”
聂荣臻说:“正在转移。”
周恩来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机,直接给空军司令吴法宪打电话,让他马上派飞机到西宁接人。
第二天,专家们乘坐的专机平安抵京后,聂荣臻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一阵,聂荣臻正为所谓“二月逆流”问题而苦恼,明明是与林彪、江青集团倒行逆施的反动行为而抗争,明明是为维护稳定国家大局,却被反诬为“二月逆流”,就连毛泽东都信了江青一伙的鬼话,聂荣臻的检讨怎么也写不下去,他神情凄苦,气愤地把笔丢在桌子上。
核武器研制基地两派群众组织的代表,也坐火车来北京了,请求中央领导接见,周恩来已经同意在京西宾馆见。聂荣臻听说后,执意要去,身边有人好意劝他,“二月逆流”的事,正在风头上,还是少出头露面好,反正心脏一直不好,窝在家里,理由充分。他一拍桌子:“既然我现在还是国务院副总理、军委副主席、国防科委主任、国家科委主任,科学研究的事,我就要管到底!”
说罢,他坐车去了。
京西宾馆大会议厅内,周恩来、聂荣臻、罗舜初、张震寰、李觉等坐在主席台上。坐在下面的,是核武器研制基地两派群众组织的代表,各有十几人。他们分开坐,阵营分明,时不时互相仇视地瞪一眼。
接见开始后,先由聂荣臻宣布一个决定。决定说,核武器研制基地,是我们国家极为重要的地方,担负着国家十分重要的研究设计和试验任务。最近的事态发展,使正常的科研、生产秩序受到影响,工厂的安全受到威胁。国务院、中央军委对此十分关切。经周总理批准,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对核武器研制基地实行军事管制。别人不得夺权,不准串连,“文化大革命”运动,只准在8小时工作以外时间进行,违者将受纪律处分。
两派的人,有些不满地议论几句,但迫于现场威严的气氛,很快住了口。
接下来,由周恩来讲话,他说,革命群众间,对某些问题有不同意见和争论,这是不可避免的,是正常的。但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一定要采取团结、批评、团结的方式,做好团结工作,实现大联合。我希望研制基地广大群众、干部,在军管小组领导下,坚决贯彻抓革命、促生产的方针,搞好基地当前十分重要的研究设计与试验任务。科学家是我们国家的宝贝,他们当然也有缺点,但你们不能随便冲击他们、批斗他们,更不能随便抄家。眼下,氢弹研制、生产正是关键时候,一切都离不开科学家,一切都应以这项工作为重。据说,法国就要进行氢弹试验了,我们怎么办?只能是快马加鞭,争取抢在法国前面。
两派的人,各自议论一阵。一派的头头站起来说:“我们强烈要求,加快氢弹研究步伐,抢在法国之前!”
另一派的头头也站起来说:“我们也强烈要求,加快研制氢弹,抢在法国前面!”
两派在这个问题上,居然出奇地一致。这真有点出人意料。
1967年3月份起,毛泽东、周恩来、叶剑英、聂荣臻等中央领导先后向核工业重要生产厂、研究所、工地共签发22份电报。在中央的关怀下,氢弹研制工作尽管在文革中举步维艰,却也从未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