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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倡俭尊儒

天下初定后,刘秀与一同出生入死的功臣勋将们宴饮时,突发感慨说:“朕要是不起兵讨逆,可能就要终身做学问了。”的确,刘秀是中国历史上学历最高的皇帝,太学生出身。刘秀接着又问道:“诸卿不遭际会,自度爵禄何所至乎?(意思是说:大家如果没有这样的经历,你们又是怎样的境遇呢?)”太傅邓禹说:“我要是没有遇到陛下,可能是一个五经博士了。”扬虚侯马武见皇帝和首辅都这么谦虚,就说:“马武要是没有遇到陛下,一定是去做县里抓捕强盗的捕头了。”光武说:“你马武自己不去做强盗就万幸了,哪还指望着你去抓强盗?”君臣相对大笑。

这是何等其乐融融的场面,试想怎样的君主才能与自己的臣下有这份融洽?如果他不是个重情重义、宽容仁爱的人,他的属下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开怀的笑声吗?

刘秀手下的猛将贾复作战勇猛,常置生死于度外,刘秀时刻关注贾复的生命安全。当听说贾复伤重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听说贾复的夫人怀孕了,如果生的是女孩,我的儿子就娶她;如果生的是男孩,将来我的女儿就嫁给他。”由于刘秀有意不让贾复出征,使他具体战功不多,但每当诸将论功时,刘秀都要替贾复说上一句:“贾君之功,我自知之。”

刘秀早年有“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感叹,后来他就把执金吾一职许给了贾复,足见对他的赏识之心。为这样的君主效力,谁又能不舍生忘死呢!

冯异先前是王莽阵营中人,后又依附刘秀,在刘秀建立东汉政权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冯异曾连续数年镇抚关中,威权日重,民间称之为“关中王”,朝中亦有人非议。刘秀便将参毁的书信交给冯异本人,冯异看后惊恐异常,上表自辩,刘秀安慰他说:“没什么可以担忧的!”后来冯异入朝觐见,刘秀向满朝文武介绍:“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回忆起几年前在河北逃难时,冯异为自己弄来豆粥与麦饭充饥,刘秀又感慨地说那是一份无法报答的厚意,这些话让冯异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

大将李忠从军之后,不能照顾家人,往往失散。刘秀对李忠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今吾兵已成矣,将军可归救老母、妻、子,宜自募吏民能得家属者,赐钱千万,来从我取。”

《后汉书》作者范晔评说道:“虽身济大业,竞竞如不及,故能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

刘秀一生勤俭节约,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对于他人,都是如此。

在经济建设中,既要开源,又要节流。为了减少用度,刘秀裁减了大量官员。建武六年六月的诏书中说:“夫张官置吏,所以为人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可并合者,上大司徒、大司空二府。”仅此一举,就省并了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其后,又省并了一些官职。“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不难设想,仅此一项节省的经费开支就是数以万计。

刘秀本人从不追求奢华的生活方式。他“身衣大练,色无重彩,耳不听郑卫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对于滥用民力,挥霍民脂民膏,他始终保持着警惕之心。建武十三年正月的诏书中说:“往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太官勿复受。”由于刘秀严于律己,使勤约之风,行于上下,宫廷开支大为缩小。

对于民间,刘秀也提倡节俭精神。当时,厚葬之风盛行,刘秀为之下诏“世以厚葬为德,薄终为鄙,至于富者奢僭,贫者单财,法令不能禁,礼义不能止。仓卒乃知其咎。其布告天下,令知忠臣、孝子、慈兄、悌弟薄葬送终之义”,提倡薄葬,既可移风易俗,又能节约开支,可收一举两得之效。

刘秀不仅提倡民间薄葬,也下诏自己薄葬。

《后汉书·光武帝纪》载刘秀言:“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令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

中元二年(公元57年),刘秀去世。临终前,他不放心,又再次下遗诏强调:“我在世时无益于天下平民百姓,丧葬时应像文帝那样陪葬以瓦器,不要用金、银、铜、锡等贵重物品作陪葬,要因山为陵,不起坟堆。各地刺史及其他官吏要忠于职守,不要来京奔丧,也不要派人递送吊唁奏章。”

因为刘秀平生节俭,生前交代不随葬任何金银玉器,全用瓦器,所以他的陵墓从来没被盗过。

出身皇族世家的刘秀,从小接受儒学教育,在征战时就重视儒学,戎马倥偬之际不忘读书。史书记载曰:

及光武受命中兴,群雄崩扰,旌旗乱野,东西征战,不遑启处,然犹投戈讲艺,息马论道。初,军旅间贼檄日以百数,上犹以余暇讲诵经书。自河图洛书,谶记天文,无不毕览。昔王莽、更始之际,天下散乱,礼乐分崩,典文残落,及光武中兴,爱好经术,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雅,求阙文,补缀漏逸。

刘秀不断“讲诵经书”、“采求阙之”,书籍自然不少。建武元年(公元25年)十月,刘秀车驾入洛阳城时,装载经牒秘书的车竟达两千余辆。做皇帝后,刘秀读经之兴趣更浓。《东观汉记·世祖光武皇帝》载,刘秀“旦听朝,至日晏,夜讲经听诵,坐则功臣特进在侧,论时政毕,道古行事,次说在家所识乡里能吏,次第比类。又道忠臣孝子、义夫节士,坐者莫不激扬凄怆,欣然和悦。群臣争上前,尝连日”。《后汉书·光武帝纪》也记载道,刘秀“每旦视朝,日仄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

两汉之际,经籍散乱,刘秀“深闵经艺谬杂,真伪错乱,每临朝日,辄延群臣讲论圣道”。刘秀的经学水平和经学鉴赏能力之高,已得到世人的赞誉。建武四年,马援到洛阳拜见刘秀,在隗嚣面前对刘秀的评价是“经学博览,政事文辨,前世无比”。史籍中的这些记载,可能有夸张之辞,但基本事实是可信的。刘秀的确具有较高深的经学造诣和儒学修养。他不同于那些世代经学出身、专攻一经或数经的纯儒。家庭和社会环境及时代决定了他的志向,他不可能走一般儒生通章句、习训诂、皓首穷经的路。从他在长安读书时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到他在战争年代遍阅谶记天文,以及得天下后与群臣研经时论“乡里能吏,次第比类”,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读经始终是和活生生的社会现实联系在一起的。他从政治、军事需要的角度读经,因而不拘泥于章句之学,没有迂腐之论,学以致用,将儒学精义运用于现实,注重礼仪,以仁义之事取民心。在刘秀以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到河北时,所至之处,召见上自二千石,下至佐吏的大小官员,“考察黜陟,如州牧行部事,辄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人喜悦,争持牛酒迎劳”。在邯郸时,驻于河东的赤眉军对他形成很大威胁。有人建议他决黄河水以灌之,则赤眉军“百万之众可使为鱼”,他没有接受,而是另图发展。刘秀的儒将气质,是他得天下的重要因素之一。

因为刘秀本人具有非常高的儒学素养,所以在东汉建立后,他非常重视儒学的建设和发展。

东汉建立后,刘秀继承了西汉时期独尊儒术的传统,在洛阳修建太学,设立五经博士,恢复西汉时期的十四博士之学,各以家法传授诸经。他还常到太学巡视并和学生交谈。在他的提倡下,许多郡县都兴办学校,民间也出现了很多私学。光武巡幸鲁地时,曾遣大司空祭祀孔子,后来又封孔子后裔孔志为褒成侯,用以表示尊孔崇儒。

同时,刘秀广泛搜寻儒生,让他们担任国家的重要官职。刘秀在搜寻儒生上,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只要是具有较高儒学造诣的人,他都极力争取他们为东汉国家服务。在刘秀争取的对象中,基本上可分为三类。第一种是隐士,以蔡茂为代表。蔡茂,字子礼,河内怀人也。哀、平问以儒学显,征试博士,对策陈灾异,以高等擢拜议郎,迁侍中。遇王莽居摄,以病自免,不仕莽朝。天下大乱时,因为蔡茂素与窦融友好,所以到窦融那里避难。窦融欲以蔡茂为张掖太守,固辞不就;每所饷给,计口取足而已。后来蔡茂与窦融归顺刘秀,拜议郎,再迁广汉太守,有政绩称。

第二种是为王莽政权服务过的儒生,以侯霸为代表。侯霸出生于西汉末年的河南郡密县(今新密市)。成年后,侯霸曾从师于九江太守房元,认真研读《谷梁春秋》。在恩师房元的辅导下,侯霸成为一个很有才学的人,为后来建功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汉成帝刘骜(公元前33年~前7年在位)时期,侯霸因德才兼备,被招入朝廷,任命为太子舍人,从而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

后来,王莽篡位建立“新”朝,招致多方不满,后又引发农民起义。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王莽曾广招贤才。五威司命(官职,负责纠察弹劾太师、太傅、国师、国将以下的官吏)陈崇久闻侯霸才高德贤,即向王莽举荐。王莽便任命侯霸为南阳郡随县(今湖北随州市一带)县宰(王莽曾改“县令”为“县宰”)。

随县远离京城,因而常有一些亡命之徒流窜到此落草为寇,并与当地的一些豪强勾结。当官兵前去围剿时,草寇们凭借当地复杂的地形与官军周旋,剿匪效果不佳。侯霸上任后,见百姓因匪患苦不堪言,便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将一些豪强抓获。接着,他又采用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办法将贼寇逐一歼灭。于是,危害当地多年的匪患被彻底清除,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侯霸因剿匪有功被提升为“执法刺奸”(负责监察官员贪腐的官职),后又升任淮平郡(郡治在今江苏盱眙)大尹(太守)。

新地皇四年(公元23年),在各地起义军的沉重打击下,王莽败亡,刘玄称帝。得知侯霸有贤德,刘玄使费遂(荆州刺史)携圣旨到淮平郡召侯霸入京任职。淮平郡的百姓闻讯后,纷纷扶老携幼到街上痛哭,肯求钦差让侯霸留下。费遂见民意难违,不便强求,只得无功而返。

建武元年(公元25年),在起义军内部的相互攻伐中,刘玄兵败,刘秀取胜后称帝,建立东汉政权。建武四年,光武帝刘秀召侯霸入京城,任命为尚书令。因天下初定,政事多无章可循。侯霸因熟悉旧制,在收录旧制善政的基础上很快制定了新制,使都城和各郡方有法可依。第二年,侯霸因功高被任命为大司徒(相当于丞相),封关内侯。在任职期间,侯霸克己奉公,勤于政务,深得刘秀的信赖和器重。

建武十三年,侯霸因病去世。刘秀闻讯后悲伤不已,便亲自到灵堂哀悼。接着,刘秀下诏追封侯霸为“则乡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户,封其子侯昱为于陵侯。

第三种是曾为割据政权服务过的儒生,以杜林、郑兴为代表。杜林,字伯山。东汉茂陵(今兴平市)人。父亲杜邺,任凉州(今甘肃省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刺史。他是汉经学家,博学广闻,精研孔子之礼仪祭祀,当时称为“通儒”。汉光帝刘秀征召他为御史,后又升为大司空。起初,隗嚣听说杜林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再三请用他,杜林绝不从命,隗嚣非常气愤,派刺客刺杀他。刺客找到杜林见其推着鹿车为弟弟送丧,感其忠孝,慨叹说:“我虽是小人,怎能忍心杀掉有义之人?”于是逃亡而去。后来,杜林为隗嚣所拘,不久得脱,归顺刘秀。曾任侍御史、光禄勋、少府、大司空等职。他长于文字学,曾治《古文尚书》一卷,撰《仓颉训篡》、《仓颉故》各一篇(已失传)。郑兴少学《公羊春秋》,晚善《左氏传》,学问渊博。后来,郑兴受到隗嚣的重用。但在建武六年,郑兴脱离隗嚣,受杜林推荐,被刘秀任命为太中大夫。

刘秀对这些出身不同的儒生都非常重视,并且任命他们为国家的官员,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刘秀对儒学的重视。

由于刘秀对儒学的重视和提倡,儒学在东汉初年以及东汉一朝获得了很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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