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的目光停留片刻,陈素衣离开吧台走到一家三口身边。
夫妻两人拉起孩子就要行礼,被陈素衣摆手拦下:“别动不动就大鞠躬,又不是葬礼,稍微点个头就成了。”
陈素衣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之前,已经大概跟你们介绍了下修行界的状况,你们明天就可以飞往云城,到了之后联系卡片上的人,他会安排好一切。”
“条件已经和你们讲过,镇国学院的学生到了30岁就会被分配到各地超管局服役,但你们两个,已经三十多岁了。学院大部分学生,都是有修行天赋的孩子从小入学,一般超过18岁从未修行的人,即便稍有天赋,学院也不会收,因为成就有限,但你们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
“我已经说明了你们的情况,我师父倒是对你们颇有兴趣,寒狱幽灵确实前所未见,所以,包括你们的儿子,都将直接成为他的学生,如果说谁还有可能知道久远失传的鬼修之法,我师父无疑是其中之一。今后你们何去何从,就听他安排吧。”
“相信我,你们绝对是近百年来修行界除我之外,最幸运的一家人。”
事实上,从未接触过修行界的武家人不知道究竟自己有多幸运,却明白自己没有其他选择,感谢一番,武展言看着那名片,忽地疑惑道:“陈局长,您刚才说的是,云城?您之前说的镇国学院,不是在盛京吗?”
陈素衣理所当然道:“镇国学院在盛京,但我师父在云城。既然他有兴趣教你们,镇国学院算个屁?不过他也是镇国学院的名誉副校长,严格来说,你们还是属于镇国学生。”
“那我呢?”赵溪芮这时候走了过来,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陈素衣:“师父,我何时能开始修行?”
陈素衣问道:“那晚胡伯没传你入门功法?”
赵溪芮道:“他说要修行,总得认识修行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但确实还没有传我入门功法。”
陈素衣默了下,往楼梯走去边道:“跟我来吧,我教你,你的修行,从现在开始。”
……
……
“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
夜下,异世大陆,某个山洞里,莫陵忍不住对火堆另一头的人问出多日的疑惑。
火堆另一头坐着个男人,穿着一身廉价的黑色粗麻布衣,清秀爽利的模样,让人第一眼看去,就觉得他是个寒门书生。
可惜男人带的不是书箱,而是一把刀。
男人正在磨刀。
莫陵知道,这把刀即使不磨,也依旧会很锋利。
磨刀不过是男人打发时间的方法。
那把刀看上去也很平常,刀锋不过一尺半长,刀身直得像把尺子。
莫陵也知道,这把看似平常的刀已杀过很多人,有江湖高手,也有豪庭贵族。
不久前,这把刀刚杀了奥罗布帝国的二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执政官,罗林格雷。
之后更是大破黑水狱,救走了被囚禁于大牢里,执政官用来引军部判臣余党上钩的,数日前已被判处死的军部大臣的遗子。
而在同一个晚上,莫陵灭门帝王索恩五世亲弟,帝国首席魔法师,索恩科隆。
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巧合于奥罗布帝都大街相遇,互不认识却有相同的目标,协同战斗在帝国护卫军的包围下杀出王城,一同登上了奥罗布通缉追杀名单的首位。
两人带着一个七岁孩子组队逃亡到今夜,已有十三天。
而这些天来,两人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莫陵与洛兰罗亚,对各自的底细故事都是一无所知。
在彻底离开奥罗布帝国疆域的今夜,莫陵终于忍不住好奇,面对火堆那头男人的沉默,莫陵试探最有可能的猜测:“你也不满蒙多将军被奸臣和狗皇帝残杀?”
只要不蠢的奥罗布人都知道,索恩五世的荣耀盛世,基本都来自于帝国一等将军,蒙多伯爵。
大将军匡扶少帝登基,抵外敌,扩疆土,兴贸易,让奥罗布的名声自二世昏君手上衰败后,再次在大陆上直逼四大帝国。
人们私下都说,奥罗布可以没有帝王,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这样的言论最终还是传到了帝王的耳朵里,功高震主,索恩五世密令,在执政官的策划下,一等将军,世袭伯爵以叛国罪,迎来了人生末路,满门抄斩。
也因此,帝国皇室遭到前所未有的民怨。
洛兰罗亚磨着他的刀,忽地冷漠一笑:“呵,一等大将,手握重兵,居然能被皇帝和执政联手阴死,愚忠的家伙,蠢,死也活该。”
“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一旁装睡的男孩听得怒起,冲着救命恩人大声吼道。
只是将军遗子的呵斥没人在乎,莫陵只觉得奇怪:“这么说,你不是为了蒙多将军才去救人?”
顿下想了片刻,看对方说起将军时候满脸不屑,又猜道:“哦,那是你为了将军夫人?据说蒙多将军的夫人是一等一的美人,爱慕者众多,据说当年为她大动干戈的男人可是数不胜数,你莫非也是其中一个?”
将军遗子觉得这话对自刎自证的母亲很不敬,瞪着莫陵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
洛兰罗亚却道:“见都没见过,怎么爱慕?”
莫陵真的怔住。
将军遗子也一时忘了火气,他不奇怪有人来救他,毕竟父亲手下心腹众多,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单枪匹马将他救出来的大哥哥,但一直以为对方是父亲手下某位心腹小将。
母亲婚后常年在家,性子内向,便是摆宴会客都很少,即便早年有不少爱慕者,将军遗子并不觉得那些人会为一个死去的红颜做出杀臣劫狱的疯狂事。
但是今夜,这个男人说压根跟将军夫妇没什么交情。
将军遗子自己都忍不住问:“那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洛兰罗亚收起刀,很随意说道:“因为你把小雪带回了鲜花旅馆。”
“小雪?鲜花旅馆?”将军遗子愣了下,想起一个多月前,于街上偶遇的一个与母亲走失的小女孩,最后在小女孩的模糊其词指路下,费好大劲才将其带回了家。
小女孩的名字就叫小雪。
她家正是鲜花旅馆。
洛兰罗亚道:“那是平民区的一家破旅馆,蚊虫很多,房间大堂都很脏,住的多是外地来的贩夫走卒,糙女粗汉,除了他们家自酿的酒味道不错,其余的一无是处。到了那里,保护你的士兵脸色就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你作为伯爵公子,居然面色不改,对每个人都礼貌相待,古吉老板激动之下抱了你一下表示感谢,蹭了你一身油烟,你也只是笑着,让他以后注意看住孩子。”
“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贵族公子,很是顺眼。”
将军遗子听得目瞪口呆。
莫陵却是问道:“你和旅馆老板是好朋友。”
洛兰罗亚道:“我在鲜花旅馆住了47天,喝了47天的酒,只和老板说过三句话,他基本都在厨房忙活。”
“那你和老板娘是好朋友?”
“每天碰头打个招呼的交情,严格来说,算不上。”
“……”莫陵无言半晌,难以置信地总结道:“所以,你在那个旅馆住了47天,某一天见到这个将军儿子带着老板走失的女儿回去,因为他态度好,你看他顺眼,于是你就杀了帝国执政官,劫了黑水狱把他救出来了?”
洛兰罗亚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基本没错。”
莫陵与将军遗子面面相觑一眼,看到了彼此的震惊与无语。
莫陵讶然道:“你知不知道,从今往后,你会面临索恩皇室无止尽的追杀,你很可能需要逃亡一辈子,而这一切,只因为你救了一个看着顺眼,非亲非故的孩子?”
洛兰罗亚道:“知道。”
这回答实在太过平静得毫无波澜,让莫陵和将军遗子都有些无法理解:“就这样?”
洛兰罗亚同样不理解他们的惊讶,反问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