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就这么呼呼啦啦地来了,你仿佛能听到它风吼一样的声音,还有它盛开的沸腾声。这种悄悄地接近而又突然出现给人惊喜的范式,很容易让人想起夜晚怒放的昙花,那么不知不觉,倏忽绽放。
春虽悄然而至,但却似洪流如潮,像江河决口。最张扬的是那连翘花,黄澄澄的,让你觉得太阳的光芒全被她掳了去,江河一样满当当的。我一直分不开连翘和迎春花,今天终于分清了,前者花大瓣长,有一种狂放的豪情,而后者花小,花瓣相较匀称,虽也量繁,但给你的感觉更像秋日夜晚的星星,从骨子里散发着宁静和低调。与连翘同样盛开无拘的是美人梅,粉白色,模样有些像樱花,五个花瓣近似桃花,它的繁多远比桃花热闹,整株看上去像被粉雾笼罩,与舞台上忽闪的粉色裙摆叠印一处。几只不知名的鸟,蝴蝶般在美人梅花朵间穿梭,它吸吮花蜜的姿态像极了蜜蜂,或许它是蜂鸟吧。
紫荆花也加入春之舞会的队伍,那花有点像豆科植物的花,看上去像缩小版的蔬菜梅豆的花儿。紫荆花的紫色是我迷恋的色彩,又想起那件最爱的紫色短袖,棉质地,中式款和盘扣,前襟胸口处绣着一朵白色的菊花,现在因为穿不下了,心里每每想起,就勾来遗憾。紫荆花更大的特色,是花的群居和拥挤,就像蚂蚁赶会般爬满光滑的枝条,甚至可以形象地用农家的玉米垛子来形容,差别仅颜色而已。春天真是热闹,就如一场盛大的时装秀,只要你一走进旷野,就会觉得眼睛不听话了,它像一个喜欢美女的少年,眼睛带着些焦渴,如果眼睛有心跳的话,它们一定是狂跳不已,欢兔一般,那如水的眼底定会绽放出心旌神摇的花朵。除了春花,还有春叶,嫩嫩的,绿绿的,路边的黄杨新生的叶子,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极了绿色的小溪,流向远方。柳绿青翠,全是叶子的功劳,柔嫩的绿枝就像少女清风吹起的长发,妩媚性感。如果说春天是视觉的盛宴,其实它也不排除味觉的蛊惑。春天有很多当季的特吃,其中榆钱是最让我不能安分的。当季榆钱已成串了,黄绿色,嫩的就如还没钻出水面的铜钱草,质地拿缎子比亦无不可。每年这时候,家里都会蒸榆钱馒头,可以将榆钱活进面里醒发,也可以面醒发好再把榆钱拌进去,有时也蒸死面榆钱窝窝,放些盐和五香粉进去,真的很好吃。
小时候我是喜欢爬树的,摘榆钱更是当仁不让,一边摘一边吃,鲜榆钱的口感清爽微甜,它不像苹果那般脆口甜腻,苹果吃完后手会发黏,而拿榆钱的手是干净的,只会留下一股清香,像饮菊花茶的味道,那色泽也颇相似。母亲说春天的第一茬野菜,有治愈或保健功有治愈或保健功能,对身体有益,每次去野外,她的眼睛就一直扫视地面,问她寻什么?她会以遗憾的口气回答,“怎么没发现荠菜呢“,所以榆钱在她眼里就更宝贝了,母亲每年都会亲自下厨蒸榆钱馍馍。我或许遗传了她的喜好和口味,也喜欢吃野菜,吃榆钱,如喜欢春天一样自然。花、叶、榆钱和野菜等等,是一个整体,它们鼓胀了春天的饱满,像春节联欢会,你不可能将自己整体的感觉分离成简单的样式。
春天就是一条彩虹,因各种颜色彼此烘托而美丽,单色再漂亮,也不是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