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殿里,存放着记载加醍先帝们卓越功绩的典集资料,这里是帝王家族的荣誉殿堂,是一部记载着加醍帝国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从强到盛又盛极而衰的史书。
然而,在这部史书里,却看不到半点司徒赫政的影子,他甚至根本没有资本去打开这本书,更别说在上面写下自己的那段故事了。
司徒赫政依靠在殿中央的长桌前,仰面长叹,汩汩泪水夺眶而出。
这泪水里饱含委屈、压抑、痛苦与愤怒,百般情绪涌入心头,他长吁一声:
“为何叫我为帝王后裔!悲哉!痛哉!”
进而,那唏嘘便转为悲愤的哀嚎,在倚天殿里回荡着,回荡着。
包思在殿外听了听,呼喊了几声司徒赫政,想要走进殿内,却被赫政给骂走了。
忽然,赫政的鼻孔之中开始淌血,双手也颤抖起来,进而慢慢抽搐无法自控,脸色也变得铁青,他的固疾再次发作了。
这次发作,在愤怒的情绪刺激下,仿佛比往日来得更为恶劣。
赫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行为,扑通一下,倒卧在地。
他终于从腰间掏出药包,这正是太傅赵鸥前些日私自给他的那慢性毒丹药,他一直随身带着,但没敢服用。
司徒赫政颤抖的双手托着药包,他本不想服用这来之不明的药物,但在这恶劣的顽疾面前,他最终做出了妥协。
他选择了铤而走险,选择了相信赵鸥,在他的眼里,赵鸥原本只是一个浪荡江湖的画师,无根无脉,不会对自己有何阴谋盘算。
想到这,司徒赫政胡乱地抓起一粒药丸,闭上眼塞进口中,一吞而下。
这位加醍帝国的年轻帝王,终于服下了那来自校丞相宋法尘的慢性毒药,踏上了宋法尘为其铺设的不归路。
硕大的皇宫之中,盏盏灯火亮起来,夜幕已至,许是过了几个时辰。
服用完张栋拿来的丹药后,司徒赫政在依天殿中昏睡了过去,方才清醒过来。他觉得浑身上下通透了许多,精神头也比以往更为亢奋了。
赫政想到这丹药还真有些效果,便对张栋更加信任起来。
殊不知,这丹药却是在一点点地夺走他的元气,在体内积累毒素,短期内看不出究竟,但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暴病而死,无药可救。
殿门外的内侍们已经等候许久,他们担心帝王的安危,又不敢打扰帝王引来罪责,便只得在门外候着。
赫政推开倚天殿的大门,吩咐道:“去百灵宫。”
随即,他便登上了帝王辇,在十几名内侍和几十名虎卫的护送下,去往百灵宫。
百灵宫是德惠妃的寝宫,是司徒赫政最常光顾的寝宫,德惠妃也是赫政最偏爱的女人之一。
德惠妃贤淑通达,虽然美貌上并不是后宫中最出众的,但却是最懂帝王心的女人。每当赫政心中有郁气烦闷之情,都会去到百灵宫中找那德惠排解。
德惠给赫政生下了三皇子司徒烈,今年已经快二十岁。
司徒烈的性格正如他的名字,如火一般炽热,对治国、治军都有着极大的热情,胸中充满抱负,也是司徒赫政最为器重的皇子。
来到了德惠的寝宫前,赫政打发了内侍和虎卫们,推开门,便望到了德惠。
德惠见到帝王,叩头行礼,并赶忙扶着赫政,将其引入了后室之中坐下。
德惠娴熟地泡上了从冰海运来的香茗,吹了吹,撇干净水面上浮着的细沫,递到了赫政手中。
赫政接过茶,抿了两口。
德惠妃早已看出了赫政脸上写着的苦闷,她十分懂得帝王的心思,便问道:
“帝王心事重重,脸上净是苦闷,不要一人担着,不妨说出来,让臣妾为帝王分担一些。”
赫政:“爱妃怎能懂寡人的痛。”
德惠:“痛,也让臣妾替帝王痛,臣妾看不得帝王龙颜不悦。”
赫政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多少有了些许的缓释,他觉得,这世界终究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
赫政:“寡人是个无能之君,多年来身无寸功,辱没了列祖列宗的荣光。”
一国之君,怎会对他人说出这般丧气的话来,赫政果然也没将德惠妃当做外人,并不很是顾忌。
德惠握住了赫政的手,说道:“帝王怎能有这般想法,帝王继位之时,帝国已是风雨飘摇,危若累卵,凭帝王一人之力,怎能轻易地扭转乾坤,帝王万不可这般自责。要责怪,也要怪先帝和这些老祖宗们!”
赫政:“不得无礼!”
对德惠妃评论先帝和列祖的言词,赫政显得很谨慎,呵斥着德惠。
德惠:“臣妾知错。但臣妾只是不想帝王终日自责,太过贬低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帝王胸中要有吞吐天下之魄力,要有万般信心,无论眼前摆着多大的困难,帝王都要迎头迈过去,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
赫政叹了口气,想到德惠也是为自己好,他也没多怪罪。
这是德惠最聪明的地方,她从不胆小怕事,但却十分有分寸,既能让赫政看出她与其他女人不同的见识和胆量,又可以了无痕迹、毫无做作地抚慰赫政脆弱的内心。
赫政:“爱妃所言倒有道理,但时局紧张,今日之大势,并不是两句话就说得清的,更不是空有一副自信便能彻底解决。
德惠:“帝王胸中可有对策?”
赫政:“朝臣各怀鬼胎,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将所有政变倒戈的逆臣,都赶尽杀绝,寡人才能放开拳脚,施展抱负。否则,终日被群臣玩弄,寡人岂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德惠:“臣妾支持帝王,帝王凡是有需要臣妾做的,尽管说来,臣妾愿意付出一切,包括性命,只求帝王能重振帝室的威严。”
赫政将德惠搂到了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寡人有爱妃乃一大幸事。你为寡人生下了烈儿这般智勇皆上的皇子,寡人一直心存感怀。你们娘俩,定要助寡人安定天下!”
德惠:“臣妾与烈儿定万死不辞!”
赫政的心情总算宽慰了些,他终于开始慢慢谋划起了整顿朝臣的计划,第一个想要铲除的目标,便是宋法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