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以活
这是一间完全不像书房的书房。
到处都是木头制成的雕塑品，挂在墙壁上的，是几块大型木头做成的美女木雕，上面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含羞带笑，眼里的媚意不言而喻。
“好看么？”低沉好听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来，萧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后背。
秦染连忙收回目光，低头不敢再看。
萧渊拿着一块小巧的木头，看起来是上好的檀香木，他手指灵活的雕刻着一个小小狐狸，刻刀轻轻地一勾一勒，点上了狐狸的眼睛，那只狐狸立刻栩栩如生。
秦染不由得感叹起来“好厉害。”
萧渊自信的点头“我可是从小就喜欢木刻的。这里面都是我的作品，但是，你过来”他领着她进入暗门，一副极大的木刻画呈在最中央，旁边的夜明珠发出幽暗的光芒，却让画中的美女多了份神秘。
画里的女人模糊的看不清楚面孔，只是她拿着一把精致的阳伞，白色的玉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更添一抹亮色。
萧渊痴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副画“这是用了千年檀香木而制成的，木质极为细腻、香味持久，而且能避免虫蚁蛀噬。是画人物的最好材料，可惜在上上代的战争中，这幅画被破坏了。但是即使看这个身影，就能够知道这个女子绝对是绝色。”
秦染点头，但是她更加困惑，她并不懂什么木雕。萧渊让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渊将视线从画作上移开，手在木头上不停的雕琢着，一个木簪的雏形一点点呈现。
他低沉的声音在暗室里响起，却让秦染觉得跌进了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我找到这个女人了，和这个画一模一样的女人，下个月，我就会迎娶她。”他转向秦染“我看你挺听话乖巧的，她明后两天就会来这里小住，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的伺候她。”
萧渊要娶妻了。
秦染终是没有说什么。
她已经大期将近，最多也熬不过半年。
萧渊如果真的又有了一生想要陪伴左右的人，她又凭什么阻止？
她原本的愿望不仅仅是留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就会很幸福？
现在，竟然还想让萧渊重新爱上她？
她竟然变得这么贪婪……
不过，如果那天她没有在琉璃池遇见萧渊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这么快的被打破幻想。
她怎样也没有办法忘记萧渊看着画作痴迷的样子，也忘不了他嘴角醉人的微笑。
记得越清楚，就越痛苦。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这种微笑？
或许是有的，在他们还不知道真相之前，那样的微笑一直都有，但是，当知道她的体质的时候，萧渊就一直愁容满面。
现在的自己，就像活死人。生与死仅凭萧渊的一句话。
现在，她在半天前被判了死刑。
她爱的人让她去照顾他的新娘。
多好笑。
眼泪从眼眶滑落，秦染却笑了出来。
萧渊，如果这是我可以为你做的事情。
烈日高照，秦染站在门口，不敢移动半步。
纤纤小姐来的比想象中更慢。她乘着软轿款款而来，轿子在狐王宫门口终于停下，车门打开，一双细嫩的手缓缓的伸出来，旁边的婢女恭敬的托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车。
这个女人极为美丽，神秘慵懒却有通灵的气质。看似温软，但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怨意。
不知道为什么，秦染突然觉得胆寒。她递上一块做工精巧的湿巾。
纤纤抬眼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萧渊安排给我的贴身奴婢？”
秦染额上全是汗珠，高温烤磨着她的意志，她现在只能说出简单的几句话“是的，主子。”
纤纤看了看她“那好，你先去帮我烧水，我要沐浴更衣，晚上的晚宴，你陪我一起参加。”
秦染点头，欠了欠身准备下去，却意外的被纤纤拉住了手腕“我洗澡很喜欢放花瓣，一路上我看见不少的玫瑰和蔷薇，花园中央的那几朵最好看。如果在水里加上点那几朵花的花瓣的话，我会更开心。”
秦染笑了，却有种苦涩的意味“好的，一定会帮您弄好的。”
花园中央玫瑰和蔷薇？
之前经过的时候，纤纤大小姐根本看不到最中央的玫瑰和蔷薇，怎么可能会想要用这个沐浴？
看来，是为了故意刁难，她发现什么了么？
秦染看了看自己已经将近全部僵直的手指，向后花园走去。
她身后，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纤纤露出一抹冷艳的笑容。
“你就是秦染……吗？呵呵。”
有人敲了敲窗户，她起身开窗，那人翻身进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蛮腰。
“怎么样，这张脸还习惯么？”
纤纤娇嗔了几声“习惯啊，这张脸可算是倾国倾城呢，希，真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忍心从那个绝世大美女身上弄下这张皮来。”
萧希怪笑了几声“怎么？给你换了一张这么美丽的脸，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如果不忍心弄，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诱人？好好干的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纤纤抬头，吻上他凉薄的唇，却被他避开，萧希摸上她的眉角，笑的极为残忍“别给我动什么歪脑筋，我不会爱上你的。”
纤纤咬紧了下唇，看着萧希毫不留恋的背影。
许久，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她怨恨的低呐“秦染，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秦染站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种植着的蔷薇和玫瑰，好像永远不会凋谢一般。
不像人界的花朵易于凋谢，这里的玫瑰和蔷薇竟然可以常年开放。
然而，最中央的蔷薇和玫瑰，就被无数玫瑰和蔷薇簇拥着。
她踏了进去，艰难的前行。
细小的刺划破了她的小腿，流出殷红的血液。她用手小心地清理出玫瑰和蔷薇中的一个小小的间隙，手指间传来的剧痛让她流出了眼泪，但是她咬牙，手指向着不远处的巨大玫瑰伸去。
够到了！
血迹顺着伤口滴在地上，渗进泥土中。
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原来，手指还是有知觉的啊。
“渊，我想去看那边的玫瑰。”甜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秦染屏住了呼吸，难道……
“好。”仅仅一个字，却让秦染瞬间慌乱起来，萧渊真的在？
萧渊搂着纤纤的蛮腰，温柔的微笑“你累了么？今天好大的太阳呢。”
纤纤靠在他的胸口，抬眼，才看见刚刚走出花园的秦染“哎？我不是让你去放洗澡水么？”
秦染拿着玫瑰的手微微颤抖，她低头“您、您不是让我采几朵玫瑰给您泡澡么？”
纤纤用手绢捂住了鼻子，看着秦染递过来的玫瑰，大惊失色“你、你你！别再靠过来了。”
秦染微微一怔，然后脸上一阵剧痛，一阵耳鸣。她缓缓地抬头，看见萧渊冷漠无情的眸子。
里面的一贯的深情已经随着在山谷的那三天过去了，她怎么还是弄不清楚，还是在执念？
萧渊看着秦染“昨天，我让你看的资料，你没有看么？纤纤是花粉过敏，所以我才会带她远远地看着，你竟然敢做这种事情？”
“渊，我好难受。”纤纤靠在萧渊的身上，白皙的手臂上已经遍布可怕的红点，她呼吸急促，皱紧了秀眉。
萧渊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至极，他抱紧了纤纤，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秦染，他手指划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墨绿色的光芒在他指尖升起，他用了瞬移，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竟然不惜耗费自己大量的灵力去用不需要画阵法的禁术中的瞬移。
秦染瘫坐在地上，萧渊离开前那个眼神让她全身都感觉到了寒意，明明是这么炎热的仲夏，她却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凉意。
手指传来的剧烈疼痛，和失血的晕眩感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了。
萧渊，我原以为，你对我……就算不记得，也会有一丝怜惜和相信。
但是，她看向旁边的木桶里的热水，突然轻笑出声。
里面照应着的，是她难堪、悲痛。绝望的面孔。
此刻，大殿之上，歌舞升平。
秦染坐在大殿之下，狐王宫的婢女待遇竟然也这么好，每一个人都可以喝到一杯欢迎客人的欢喜酒。
她当时是以礼物的身份给了狐王，就算青竹和夜冰叫她王妃，但其实她的身份说到底还是别人送的礼物，狐王宫上下没有几个认识她，所以她才可以能够以婢女的方式混进来。
那天，在她被管家拉拉扯扯的赶出来的时候，萧渊刚刚回府，她看见萧渊时的惊喜全部都在萧渊皱着眉头让管家把她丢出去的时候破灭了。
他皱眉，语气十分冷漠“如果是要钱的话，就给她些银子吧。”
秦染没有想到，短短半年，她拼死拼活回到妖界，萧渊竟然已经把她当成了乞丐。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青竹惊喜的喊出来“天啊！是您！”夜冰也难得求情，才让萧渊大发慈悲放她进宫。
按照上次萧渊看见她时的表情，应该完全没有认出来她就是当时的那个“乞丐。”
她捏紧了手中的小酒杯，一口将酒喝了下去，辛辣的酒味刺激着她的味觉，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背，温柔的帮她顺着气。她回头，报以一个微笑“谢谢。”
那个人是她熟悉的面孔……青竹？
“青竹，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染皱眉，然后有些困惑的看着她拽着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偷溜出宴会。
青竹在一个幽静的小径止步，她四下张望了一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秦染的手里。
秦染低头端详，手差点没有拿稳，这光泽，这形状……是珍奇果！
这种果子在人界堪称至宝，难道在妖界不足为奇么？
青竹敛眉，沉吟道“主子，这枚果子是我收藏了三十载的，用特制的方法保存，能够一直保鲜，如果我没有看错，您现在已经在石化了对么？”
秦染诧异的咦了一声，然后毋庸置疑的点头。
“那就对了，吃下一枚珍奇果就可以阻碍石化，不过我也不确定，您要不要姑且一试？”青竹的眼睛澄清透彻，她的眼神告诉秦染，相信我！
秦染微笑，一点点的吞下那枚果子，酸涩的感觉和当时如出一辙，她慢慢地咀嚼着，直到全部下肚“青竹，如果吃下了两枚会怎么样？”
青竹一愣，她想了想，然后迟疑的回答“我虽然没有试过，但是看上古医书的时候，看见过，如果吃下两枚，就可以完全阻止石化。”
秦染狂喜，抓住青竹的手“你是说，我可以活！”
青竹眼睛一下子睁大“您、您是说您之前有吃过珍奇果？”
秦染笑了笑“上次我们被困在恶魔谷里的时候，我和萧渊都吃了一枚，虽然知道珍奇果非常神奇，但是没想到竟然神奇到这样的地步。”
青竹用手指按揉着额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溢出了眼眶“天意啊，天意啊，王上吃下的珍奇果和仙界的断情绝爱的果子药性相冲，我想呢王上为什么只是不记得您而不是彻底讨厌您。”
秦染退后几步，手移到身后，一点点解开手腕上绑着防身用的小刀的绷带。“说！你到底是谁！”
“青竹。”阴森森的看了秦染一眼，那种目光让秦染觉得特别熟悉。
好像在哪里看过……
这种怨恨的眼神，让她简直毛骨悚然！
然后“青竹”纵身一跃，就离开了秦染的视线。
秦染想要去追，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
“王妃，您怎么在这里？”夜冰缓缓的松开她的手腕，然后他身后的青竹一把抱住了她“主子！我好想你！”
青竹穿着的，是和刚才看见的那个完全不一样的衣服。
她嬉笑的表情也和刚才青竹严肃认真的表情大不相同。
刚才，果然不是青竹！
但是，该问的需要要问“青竹，你知不知道，吃下两枚珍奇果有什么效用？”
青竹看向了夜冰，夜冰耸了耸肩，然后正色道“回王妃的话，吃下两枚的话，应该可以起死回生吧。”
秦染按捺不住欣喜的心情，她将缩在衣服里的手指慢慢的抬起来“那石化呢？石化的话，吃下两枚珍奇果，可以不死么？”
夜冰摇头，看向了青竹，青竹也是一脸茫然“王妃，您在说什么？还有，您的手指上怎么这么多伤？”
她被青竹触及到伤口，不由得吃痛一声，青竹更加恼怒“一定是纤纤那个女人指示您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吧！怪不得我今天下午听说有婢女被主子整的狠狠的，没想到竟然是主子您！她到底让你干什么了？天啊！您的脸，竟然肿了？她还打你！”
秦染别开眼“没、没什么。只是摘花而已。”
青竹看了看手上恐怖的伤口“摘花？摘花能够摘成这样！”
“是摘妖蔷薇和百色玫瑰。”
青竹身体僵硬了，半响，她眼里含泪，握紧了拳头“那个女人，好生歹毒！妖界谁都知道妖蔷薇和百色玫瑰常年不会凋谢，是极佳的装饰品，妖界谁也都知道，妖蔷薇和百色玫瑰是毒性最强的，虽然不会致死，但是也会消耗掉极大的灵力，而且伤口会有极大的痛楚。她明明知道，竟然、竟然！”
秦染拿着青竹塞给她的药，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没事的，我只要涂了你给我的药，就会好了对吧。”
青竹依旧愤慨万分“好是会好！但是，她怎么可以真的把您当奴婢使用！欺人太甚了！王妃，我们找王上说理去。就算他现在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但是也是一个明察秋毫的人……”
手被轻轻的拽住，话语截然而止，她看见了一双痛楚与希望并存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