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短暂的从身旁一晃而过,街上已经有穿着短袖的行人。邵小锅蹲在行李前,试图翻找一件薄些的衬衫。祁炀把自己的T恤丢给他,“你带过来的衣服都厚了,漫画也看完了吧。”
“我再买新的。”
“你搭档没有催你么?”他跟人合开着一家心理诊疗所。
“他业务不错,介绍给你怎么样?”
“我需要心理干预?”
“你不需要吗?”
祁炀瘦削高大的身体站的笔直,锅老师屁股坐在行李箱上,他们对峙的目光谁也说服不了谁。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祁炀接了电话出去,半晌带了个人回来。小伙子手里提着行李和游戏机,一进门就陀螺般地把每间屋子转一遍。祁炀的房间极好辨认,简单质朴的几样家具,没有多余的点缀。另一间屋子截然相反,连按摩椅都有,他指了指说,“我就住这个了!”又把眼睛移到邵小锅身上,“那些是您的物品吧,我是高考生,得保证休息,不介意的话您先睡沙发吧。”
锅老师茫然之中抓到了重点,“我介意!你谁啊?”
他笑容痞气,慢慢凑到他耳边,“我是他小舅子。”
男孩子像抽条的柳枝,散漫的线条挡在门边,“除非搬得动我,否则我不起开。”
锅老师因为住宿问题与他不依不饶的吵,祁炀则关门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着一份学校简介,校长那一栏写着:刘盾。
锅老师哪有十七八的小子力气大,他敌不过,便找祁炀的麻烦,“你对付不了我,就找个毛孩子来?我不会走的祁炀!”
祁炀:“他被家里赶出来了,没地方去。”
锅老师:“你看他笑的满脸褶子!像是被赶出来的样子吗?!这小子你认识?你学生?”
祁炀:“我妈妈朋友的孩子。”
锅老师一听他提妈妈,气焰就消了七分,嘴上硬抗着,“那也不能让他占我屋儿啊!看他穿的像个少爷似的,为什么不住酒店?”
祁炀并不想收留他,他内心抵触与过去的熟人频繁走跳,但那孩子可怜兮兮脸皮厚厚的找来……
祁炀问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江熠说,“爸妈打的。”
祁炀:“说实话。”
“跟人打架弄的。”
“为什么跟人打架?”
“因为妞儿呗,那帮人没准这会儿还在我家附近堵我呢!”
祁炀盯着他婴儿似的无辜的脸,懒得往下问了。他从他身上闻到香烟的味道,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不要在我家里抽烟。”
“好的哥!”
“尽快搬走。”
“绝不麻烦哥!”
江熠刚安顿下来就开始翻冰箱,“哥!没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都没吃午饭,锅老师对祁炀说,“点小龙虾!你请!”
江熠忙掏出手机,万般殷勤,“我请!谢谢哥收留我!么么哒!爱你!”
……
晚上,江琪一下班就赶来了,江熠说,“我不回去!”
江琪说,“祁炀,记得跟他要房租,不能白住。”
江熠怀疑的看姐姐,“你不是劝我回去的?”
江琪说,“我连着加班四天了,没工夫管你。”
她拿来很多东西,除了数不清的水果和零食,还有各种洗护用品,江熠兴冲冲的凑过来,江琪低声问,“你怎么有脸住主卧?”
江熠解释,“祁炀一直住次卧,我哪好叫他搬!”
“那个锅老师一把年纪,你觉得祁炀会让他睡沙发吗?结果不就是你睡他房间,他睡祁炀房间,祁炀跑去睡沙发?”
“你还没嫁人呢,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弟弟有些不高兴道,“小爷住酒店不香么!再不济自己租一套房子!我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不就是方便带着你登堂入室。没有我,你现在能光明正大待在他家,给他送水果?靠你自己,三十岁能嫁出去吗?”
江琪笑着,“这位爷,有钱没说买点儿药膏擦擦您这张俊脸?”
江熠被戳穿,舔着脸讨好,“既然知道就给我点钱!有我在这儿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祁炀多帅呀是不是,你不想天天都看见他吗?”
江琪戳了戳他嘴角的淤青,“姐姐给你两天时间,跟那女孩儿分手,还有,月底考试别再吊车尾。这两样办到,我不会停你零用钱。”
“怎么连你也这样,成绩是判断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吗?爱情有错吗?”江熠搂住她的肩膀,“只办到一样行不行?”
“鞋只买一只行不行?”
江熠妥协的点头,“得得得,先把账给我报一下,中午请姐夫吃的小龙虾。”
江琪为了那声姐夫甘愿掏钱,随后她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提着江熠的书包和行李,她把它们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对祁炀说,“我会让他尽快搬走的,我爸妈的脾气不会太久。”
锅老师见臭小子不情不愿的把被子搬到沙发上,对江琪满意至极,“放心吧!祁炀肯定替你好好管教弟弟!”
“不用。”江琪说,“他想做什么做什么,夜不归宿熬夜晚睡上课迟到都不用跟我说。”
她看着祁炀,“你不用为这些操心,就当他不存在。”
……
接下来几天,邵小锅和江熠一碰面就相互咆哮:“你究竟什么时候搬走啊!”
江熠说,“这沙发睡的我背都躬了!”
邵小锅说,“你不要霸占卫生间!还有你那些瓶瓶罐罐不要摆一洗脸台!”
双方都对彼此忍无可忍,唯一立场统一的时候,就是曹隶登门那天。
祁炀的离开给菁英中学带来一定程度的波动。有秦珊的例子在先,教师补课的情形蛰伏了起来。而最近一次的考试,全高三年级遭遇了滑铁卢。集团十分重视,曹玫亲自开会,最后决定调整教师班底,把能力不足的人换下去。
这是一项大胆的举措,放弃一部分资历深厚的教师启用年轻人,是要承担风险的,而且遭到了一部分原有老教师的反对,曹玫却说,“教龄不是你赖在高三每年享受最高福利的资本,都打起精神来,能不能胜任由学生说了算。”
学校安排公开授课,学生票选出有能力的老师,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曹隶想要争取。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准备课件,完成后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公开课他倒是有不少经验,但那都是准备给同行和领导听的。要得到学生的认可,他只能想到去求助祁炀。
曹隶听过祁炀的课,没有花哨的形式,仅凭简单的语言和丰富的知识就能抓住学生的心。
犹豫再三,曹隶带着礼物登门。
祁炀搬家后,他还一次都没来过,这次却意外看见了江熠。当着江琪弟弟的面,曹隶请求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他顾左右而言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江熠嗑着锅老师买来的瓜子说,“我住这里。”
曹隶:“这是怎么回事?”
江熠没有说话,他不太喜欢曹隶,借口去邵小锅屋里待着,转身却躲在了门后面,贴着门板偷听。
只有祁炀跟他两个人,曹隶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上次挨了祁炀的拳头,他着实有些尴尬,并且心里是不痛快的。但是兄弟嘛,哪来的隔夜仇呢,他尽量让自己态度自然起来,“我自己做了课件,但是没有太大把握,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门后面有动静,曹隶瞟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回祁炀身上。
祁炀也在看着他,眼神干净坦率却不热情。
曹隶低声说:“我已经听你的,没再补课了,进高三教学组对我真的很重要!”
江熠借口出来喝水,脸上贴着手机像是在打电话,“人家前脚离开,他马上鸠占鹊巢,占就占吧,还非得让人家帮他把窝也捋平整了!你说这家雀儿怎么想的?!”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祁炀问。
“喝水,我跟我女朋友聊天儿呢!刚刚从窗户那儿瞅见树上有个窝,我正在给她讲奇景儿!”江熠说。
“喝够了就去写作业。”
“哦。”江熠路过沙发,抓起书包的时候还不忘给祁炀使眼色,意思要他晾着曹隶,紧接着刺耳的趿拉板儿一通乱响,“砰——”,卧室门再次关上了,他跟邵小锅一起躲在后面偷听。
曹隶脸色铁青,若不是江琪的弟弟,他出门就找个麻袋,把这厮和二踢脚一块儿套进去。
祁炀端出了电脑出来,“你课件儿带了么?”
他给他修改了课件,又听他试讲,指出问题。一直忙到傍晚,曹隶带着满脑子授课精华心满意足的走了。
江熠极为不爽的冲出来,“你被学校开了?这件事我在学校也有耳闻!但你竟然是被开的?你被开了还有心思帮他?他这是在往你伤口上撒盐知不知道!他有本事自然会选上!要没有那本事,靠你教上高三又怎么样!”
祁炀看向身后的锅老师,“你又跟他胡说什么?”
锅老师说,“你成天这么好欺负,我怕你都攒着呢!”
祁炀:“怎么,难不成我去炸学校发泄一下么?”
“秦珊那事儿有结果了吗?”
“你听完会支持我炸学校的。”祁炀叹气的说。
曹玫给祁炀打了电话,说秦珊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但是决定不公布出来。“菁英中学培养出这样的学生,传出去对学校声誉和社会影响都不好”,她表达了自己的为难和矛盾,最后再次提出给祁炀介绍一份待遇极丰的工作。
“什么工作?”锅老师问。
“我没仔细听。”祁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