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熙挪了挪身子,单手枕在颈下,想到另一只手多出来的绸带,她抬起手,遮住了眼前月光,摇晃着手腕。好奇着那夜的那个神秘人可好?油然而生出思念之情。
“一颗星子,三颗,六颗…”天上的星子随意的洒着,她想知道哪颗是母亲,定是最亮的那颗。
正数着,忽然周身斗转星移,一切变的模糊不清,待视觉清晰时,她环顾四周,是回到自己的静芜苑,只是所有的景物似乎放大了。院里那颗分了两树杈的杏树上花朵开的正盛。她心生好奇,前几日下了场雨,树上的花被打散一地,怎又如此繁盛。
走出院落,探索着周边的一切与王府大相径庭。
不对,这里不是王府,院落也不是静芜苑,只是那杏树和静芜苑的为何一模一样,那么这是哪里呢?好像曾经来过,但却无任何记忆。
正想着远处走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她擦了擦眼睛,瞬时欣喜若狂。
一路小跑,摔倒了又爬起,母亲的脸没有岁月的刻痕,美的像一个仙子。她扑在母亲的怀里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忽然觉得自己被高高举起,这时才发些被母亲抱在怀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怎变回三四岁的孩童。
“我们熙儿这么粘人呀,晨时才见的,怎现在就想我了。”
她抽泣声小了,哽咽着死死抓住母亲。
这样变小也好,母亲可以陪着我再长大一次。
忽然又走来一个长自己几岁的孩童,满脸笑意的说:“熙儿,兄长带你去玩。”
“哪里来的箫声如此动听。”正讲道,周遭一切又开始模糊不清,再睁眼除了这箫声,自己依旧在湖心的船上躺着,一切和来时一样。
原是一场梦,只是这个梦如此陌生。
忽又听岸上凉亭处传来凄凉的箫声,在这空旷夜色里婉转悠扬。
箫声空灵飘渺,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里跨过山河,穿越岁月只为一人款款而来。夹杂着思念之苦,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锦熙正被箫声紧紧的牵引着,环绕着,箫声在空旷夜里戛然而止,把神游的锦熙牵引回来,她定了定神。盲泛舟回到岸边,想探一探究竟。
上岸后,她大步流星的走向凉亭,路边草丛中虫儿窸窸窣窣的吟唱着,竹影斑驳。离亭越来越近了,她的心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揪着引着。
才踏上石阶一步,映入眼帘的是体型修长的男子背影,他一袭白衣随着风在月色下扬起,玉冠将墨发束起。锦熙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箫声又缠缠绵绵的响起,锦熙顿住迈开的腿,怕扰了这悦耳的箫声。
这次不再是忧怨和苦楚,而是轻快婉转,曲中夹杂着总角的嬉闹和无忧无虑之情。
这曲子似是在儿时就萦绕在耳边,但从记事起便生在相府,相府中的公子们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谁还有这等高超技艺,心中更是疑惑。
脑袋中梦里的场景影影绰绰的浮现,但是却无法再往深探。她想的有点脑袋疼,揉了揉额头。
那人一曲吹毕,垂下手中的玉箫,萧上挂了条与锦熙手上丝带同样浅色的璎珞。转过身看到锦熙,幽幽的说道“姑娘这么快就忘了在下吗?”
锦熙在脑袋中搜寻这声音的主人,想是那夜所遇一同泛舟饮酒的公子。心中不由的大喜。一个跨步跃到了那人的面前。欣喜万分道:“公子好雅兴!他那次分别,也不知公子姓甚名谁,还可惜着日后不能相约一同泛舟饮酒,这下倒好,又让我给遇到!”
那人温温的笑了笑道“在下可不敢再同姑娘一并饮酒了,生怕姑娘再即兴奔月,又得让我一阵好捞。”
锦熙想到那晚醉酒有写羞愧。忙岔开话题“冒昧问句,公子贵姓,家住何方,日后如何寻得到?”
“在下免贵姓程,名景,表字东阳。我把这萧赠与姑娘,日后姑娘想寻我,来这庭中吹萧便可。”
“可是东阳兄,小女子不才,从小便没碰过此类,更别说吹奏出乐了。”
东阳浅浅的笑,意味深长说道“不试一下,怎知不会?”
锦熙一脸迷惑的看向他,将玉萧放在嘴边,手指不受控制的按着音孔,吹出与东阳方才的调调有些相似的曲,好似记忆深处藏有曲谱,与生俱来就习得此曲。
她瞪大眼睛,心中惊讶万分。看向一旁的东阳,他似是意料之中,除了浅浅的笑意再无流露出任何情绪。
说也奇怪在这王府的院落里,有生得如此温润如玉之人,定不是下等人,莫不是敬王的亲信?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多问。只能压在心中。又想到腕上的丝带。便抬起胳膊,在东阳眼前晃来晃。
“这可是东阳兄相赠。”
“见你我有缘,特赠于姑娘,也不愧这相识一场。区区玩意,不值几钱。”
“即代表着知己情谊,定倍加珍惜。在下杜锦熙还在此谢过东阳兄了。”
“杜锦熙?嗯,名字不错。”
“为家母所取”
“家母方还安好?”
“她…已去”
“怪我”东阳露出一丝苦楚,继而才吐出“嘴拙”二字。
说罢拉着锦熙走到湖边说道。
“你相信人可以找到回忆或者预测未来吗?”
锦熙瞧着他,讪讪地笑到:“找到回忆我相信,预测未来是不是就没谱?”
东阳摇了摇头道:“若是你信得过我,我可以说于你听。”
锦熙半信半疑的道:“此处可有玄机”
“玄机正是此湖。”
“这又是从何讲起呢?”
东阳负手站在湖边,缓缓说道
“自我幼时,也承受过丧亲之苦,那时快熬不下去欲一走了之时,我遇到敬王。初来院落时,这湖干涸的只剩底泥,泥中还有几条为了活下去拼命翻腾的鱼。这些在绝境里的鱼,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就不断的挣扎求生。鱼都如此,何况我这堂堂须眉。那时似是看到活下去的希冀,活下去一切才皆有可能。于是那夜,我便一担一担的挑着水倒入塘中为这些鱼续命。”
“那这湖中之水莫不是都源东阳兄?这又何方才所说有何关联呢?”锦熙有些惊奇。
“非也,凭我一人之力,想把这硕大的湖填满,怕是愚公移山。但我却和愚公一样的幸运。待我将湖里水填到刚好盖住淤泥时,水位渐渐升涨,正好奇究竟,发现原这湖底藏着细小的泉眼,源源不断的泉水从中涌出,清澈透亮。心想这一池的鱼也算是绝处逢生。欣喜加上疲惫的我瘫在在湖边,那时正值仲夏,浓浓的月色,我似乎相信了活着一切皆有可能,那时便爱上夜,仿佛一切希望不在明天,而在今夜。”
“而后我便爱上了这湖,那时夜里难眠,夜半惊醒时,便泛舟于湖心,饮自己调制的酒,没想竟安下心来,很快便入睡。那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了一个仙人,那仙人在我的船头饮了口酒,便哈哈笑到。与我说道“你我有缘,我将我宝贝镜子赠于你。”说道从怀中掏出一盏琉璃鉴,想是那仙人也醉了酒,竟不小心把镜子丢到了湖里。忙说道糟糕糟糕,这下可糟了!
我问那仙人“这镜子宝贝何处?”
他答道:“这镜子可不是普通的镜子。它可知晓关于你的过去,甚至前世记忆。也可以预测你的未来。”
“那这么宝贝的镜子为何赐给我?”
“只因你救了我的妻儿?”
“可我怎认得仙人的妻儿呢?”
“这湖里奄奄一息的鱼你可忘记。他们前世是我的妻儿。今世换我守护他们,可我无能,寻遍江山万里也未有声色,直到现在才发现踪迹。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怕是也赶不来护他们今世。”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仙人你大可放心,我将那镜子捞上来便可。”
“不可”
“这又是为何”
“这镜入水即溶,入火即化,但它的灵力却会转移给所相融之物。它即已掉入湖中,便是与这湖融为一体。但是倘若你躺在湖上,他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它的灵力也未尝不可。”
我从梦中惊醒,对此半信半疑,想是虚无缥缈。
但此后,夏夜闷热烦躁之时,湖上却凉爽宜人;遇烦心琐事之时,躺在湖心的舟上闭目静思,片刻豁然开朗。
但说也奇怪,每次很快入睡后都会做些许的梦,梦到我逝去的亲人,以及些许往后的事。这或许是那仙人的话灵验了,这琉璃鉴以梦的形式告诉我过往和未来。
“那你梦中的未来可有成真?”锦熙问道。
“这得往后才能知晓,说来你可不信,我梦到日后我将位极人臣,此事万不可外穿给他人。”
“哈哈哈,那东阳兄我可要趁现在抱紧你的大腿。”
“不敢不敢,不过是梦一场,锦熙姑娘见笑了。”
“其实我方才也做一梦。”
“哦?姑娘梦见什么?”
“我梦见我的母亲,只不过梦里那个地方很陌生,不是我儿时所住,还有我竟有一个兄长,你说这是真是假?”
东阳兄眼睛亮了下,继而再无波澜。
“真假尚不能定论,或许是你遗失的记忆,也或许是你心中所念所驱使。虽说这湖有镜子的灵力,但这琉璃鉴毕竟溶于水中,灵力尚可不稳定,这湖尚且在毫无牵念和期望之事才能照射出最真实的事情。倘若意志强烈,这梦中之事将会按期望所发展,少了它该有的真实性。”
锦熙听了良久,对东阳说道“不过你也别难过,无论以往经历过多么无助的时候,都已经走了出来,当下才最值得珍惜。就譬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哈哈哈哈!妙极,妙到心坎里。只是锦熙你我即投缘,我便才将这湖奥秘说与你,还请莫要传于他人,扰了他本该有的清净。”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