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说不出来的炎热。
虽然池夕在班里没官没职,但是她的好朋友是数学课代表,表面上又是认真努力的乖乖女,所以经常被老师拉去做苦力,比如批改不重要的考试试卷、开学时帮忙领书、甚至是接引新生这样的繁重活计。
比如说那年九月一。
池夕面对朋友时向来耳根软,那丫头撒两句娇就把她忽悠过去了,结果就是一行五个人冒着大太阳站在校门口,拉着横幅迎新生。
这五人中有两个是与池夕一样被课代表忽悠过来的工具人,另外两个,自然就是池夕和卓黎了。
至于为什么卓黎要过来……按课代表的说法就是,人长得好看,有助于新生建立起对学校的美好印象。
面对这样明显是借口的理由,卓黎那样聪明的人竟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就,挺魔幻的。
“姐姐?”池夕正出神,却听到身边有人说话。
她开始时没意识到这句“姐姐”是在喊她,直到下意识转头,看见了池羽瑶甜笑着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说到这里,池夕体谅听故事的文绮不了解她家复杂的兄弟关系,特意解释了一句,池羽瑶就是那位屡次想把她拉出去联姻的大伯母的女儿。
文绮“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池夕小时候虽然偶尔叛逆了点,但在学业方面一直都还算优秀,不然也不可能在经历了父母离异、中途转学、情场失意……的巨大打击之后依然能够考上颇有名气的江城大学。
正因如此,许文曼向来看她不是很顺眼,更是要拿自己女儿的大事小事来与她比较。
原本以她大伯家当年的资本,是能够送女儿去国外念初中的,池羽瑶小学毕业后的几个月里他们各种手续也都办好了,却没想到在临门一脚时改变主意,送来了他们学校的初中部。
当然了,学校不是她池夕开的,谁进来谁出去她管不着,但管不着并不妨碍她产生生理性的厌恶反应并决心离得越远越好。
说回当时。
面对着池羽瑶的笑脸,池夕也勉强扯出一个笑:“你来报名?”
“嗯,听说姐姐的初中是在这个学校上的,我就想着也过来,能互相有个照应,妈妈也这么认为呢。”
“是啊。”旁边跟着的许文曼插话,“虽然之前与国外的学校联系好了,但羽瑶说更希望来这里上学,我一想正好你也在,还能帮忙辅导辅导,就答应了。正好初中部的校长我也熟,这不,直接给羽瑶安排在了一班……我记得当时你是在九班?”
池夕听得牙疼:“嗯。”
“哎呀,本来我是不想麻烦别人的,但校长说普通班没有名额了,只有小班人数少还能再加一个,所以只能让羽瑶过去了。”
“啊。”
“不过在哪都一样,池夕你当年虽然考到普通班,但事实证明,只要自己好好学习,最后也能上好高中,是不是?”
“……哦。”
一个学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而已……只要成绩不是差得太离谱学校都会优先考虑录取的……真不知道是不了解学校招生的规则还是在变相挖苦她……
碍于平时父亲的教导,池夕没当面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但心里的白眼已经快要翻上天了。
“池夕,给你水。”恰好这个时候,被课代表拉过来的另一个壮丁帮她拿了瓶饮料来,按照池夕对她那个朋友的了解,应该是她自掏腰包请他们喝的,还专门叮嘱给她留了她喜欢的橙汁。
池夕礼貌地道了谢。
“这是你同班同学?”还没等帮忙送水的男生走远,许文曼便微笑着道,“一中是好学校,能来这读书的,家境都挺不错吧?”
池夕眯着眼睛回答:“……不知道,我没打听过。”
“不知道没关系,总归不会比你家差的。”
池夕眉头一皱。
许文曼状似不好意思地笑,“这两天你爸妈焦头烂额的,你向来聪明,肯定知道他们在烦些什么。要我说啊,以你爸你妈的能力心性,是怎么也不可能把公司经营好的,还不如找个根基好的公司做依靠。”
“你平常在学校不能光顾着学习,帮父母分忧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小了,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总让你爸妈在家里吵啊闹啊的也不好,是不是?”
池夕吸了口气,将手中的横幅折成整齐的一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等等。你妹妹刚来,还不熟悉学校,你的事要不是太要紧的话就顺便带她逛逛校园吧,毕竟马上要军训了,得好好熟悉环境才行。”
许文曼带着笑意的声音,听着却是刺耳无比。
她刚想说些什么拒绝,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池夕”。
她转身,刚好看到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影从不远处朝她走来。
“刚刚老师去班里找你,你不在,就让我来喊你去一趟办公室。”
卓黎的表情平静而认真,就连池夕都没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啊好,我马上就去。”
少年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许文曼和池羽瑶,没多做停留。
片刻,轻轻点头:“我先过去等你。”
“嗯。”
池夕松了口气,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语气却略有遗憾:“不好意思,老师找我有事,恐怕不能带你们逛校园了。”
“……当然还是老师的事情重要。”许文曼脸上笑容未变。
“那我就先走了,让老师等太久不好。”
话落,池夕也懒得去看那两个人是什么表情,转身就朝卓黎离开的地方追去。
秋季的天气,晴朗又温暖。
轻微的桂花香气在空中漂浮着,她蹦蹦跳跳地拐上通往教学楼的大道,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伫立在那,似乎正在等着谁的少年。
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在不远处凝视着少年挺拔的背影。
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缓缓回头,金色的阳光穿透交叠错杂的梧桐叶,在他精致鲜明的面孔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