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个大伯母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刚刚还在哭嚎着表示这感情太甜了怎么可能BE的文绮擦干眼泪，将注意力放到了某对在故事里画风清奇的母女身上。
“你可别告诉我，你和卓黎最后分开也是你那大伯母和妹妹在作妖啊！”
比如说许文曼偶然意识到了卓黎日后会有卓越的成就，想要抢先一步把他收作女婿……或者是两个小年轻刚要修成正果，许文曼却横插一脚，强迫池夕嫁给某个中年富豪什么的……
类似这样的剧情，她分分钟能想十几个版本。
“那倒不……嗯……好像也算？”
“不会吧！真要这样我要给你刷负了啊喂！”
“你听我说完嘛。”池夕往文绮嘴里塞了半块巧克力，“总之，因为某件事情，我和卓黎在十二月份互表心迹，在一起了。”
“某件事情？”
“但是你也知道，我亲爸亲妈的关系水深火热，已经到了稍微碰一下就能爆炸的那种地步。”
“所以某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啊喂……”
“而我们在一起的那年，就是我爸妈离婚的那年。”
文绮沉默了。
她与池夕相识多年，即便从未刻意打听过闺蜜的伤心事，却也大概知道，在池夕高二时，她父母协议离婚，之后她便随着母亲来到江城，一待九年。
所以这句本就十分悲伤的话听在文绮耳中，又有了种倒计时一般的紧迫与伤感。
十二月三十一，池夕的生日。
那天……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
少年少女终于捅破了那层薄到不能再薄的窗户纸，天真地约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直一起走下去……并且非常大胆地策划了元旦当天两个人的首次约会。
但这一切的旖旎氛围，都随着一个家庭的破碎，跟着分崩离析了。
池夕哼着欢快的歌曲回到家里时，看到的是一片萧条。
漆黑的房间，冰冷的餐桌，以及正佝偻着脊梁坐在客厅，连套裙都没来得及换下的女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余菁机械地转过脸，望着门口一无所知的女儿。
借着外面霓虹灯五彩斑斓的光，池夕也看清了沙发上的母亲。
脸上尤且带着未干的泪痕，表情却是难以言喻的平静。
余菁说：“收拾下东西，等会赶火车。”
“赶火车……”池夕心中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强装镇定地问道，“去哪？”
“去江城。”
江城……
燕城与江城虽然并不是很远，却也绝对不近，而且据她所知，他们家在江城没有工作项目更没有任何亲戚……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
“怎么了？”池夕向前走了两步，将书包放在柜子上，“我爸呢？”
“走了。”
“……走了？”
“我们离婚了，小夕。”余菁抬头直视着她，眼泪再次顺着女人消瘦的面颊滑落下来。
她重复着，声音打颤：“……我们离婚了。”
池夕愣住了。
她知道她父母的关系向来不好。
她知道两个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两句话不投机就会吵起来。
她也知道，在许文曼等人有意无意的挑拨之下，两人已然是貌合神离……她甚至还设想过，是不是他们分开了，反而能过得洒脱一些？
但她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来得如此突然。
此时，池夕自己都说不上来她是慌乱还是冷静，只知道，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她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去了江城之后她们还能回来吗？她来不来得及将自己无法赴约的事情告诉卓黎？以及……她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她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从未问卓黎要过他的联系方式，至于他家在哪，更是完全不了解。
“你的大部分衣服我都已经收拾好了。”余菁激动的情绪平复不少，“你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我们马上就走。”
“我……”池夕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余菁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手足无措的女儿身边。
她俯下身，香水的味道重重将池夕包裹起来……明明是每次见到妈妈都能闻到的熟悉香气，不知为何，此刻却让她有种陌生的凉意。
“小夕……”
余菁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对不起，小夕……妈妈是个自私的人，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这样重要的事情……”
池夕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望着熟悉的落地窗。
闪烁的灯光，几乎要刺痛她的双眼。
“……可是，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女人压抑着哭声，说，“……只有你了……”
池夕明白，拒绝的话，她再也不可能说得出口了。
-
“……草。”文绮满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硬要说的话就是，震惊中带着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里有着义愤填膺，义愤填膺下隐藏的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池夕非常想抽根烟衬托下气氛，奈何文绮家没有，她也不会抽。
“所以呢，这之后你就再也没和卓黎见过面？”
池夕点了点头。
“太扯了吧姐妹！”文绮握拳锤床，“虽然说服余阿姨和你一起回去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你好歹也自己努力努力啊！零花钱呢？身份证呢？都有的话就买票回去找他啊！”
“姐姐，我当时可刚过十六岁，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孤身一人走那么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也是。”文绮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明白……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就像池夕离开燕城那晚，理论上她完全可以撒泼打滚，拖到第二天与卓黎说明了情况之后再与余菁一起离开燕城，那样就算最后两个人依旧无法修成正果，起码不会有长达九年的遗憾与误会。
……但是，在那样压抑的情况下，看似开阔的局面，实际上却只有一步路能走。
即便是向来无法无天的文绮，恐怕也会选择随母亲离开吧。
“不过……我是回去找过他的。”池夕沉默许久后突然说道。
正沉浸在自己设想中的文绮闻讯抬起头。
“我和我妈在江城安顿下来之后，我就借口说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学校，所以要回燕城一趟。我不知道我妈相信没有，总之，她找朋友带我过去了。”
“然而……我却并没有在熟悉的班级里，看见卓黎的身影。”
“听同学说，我离开燕城一个星期之后，他就也转学了。”
“我与高中班主任的关系还不错，他见我回来很高兴，问我有什么事要他帮忙，我就问了他卓黎家的联系方式以及地址。”
“可惜……等我到时，已是人去楼空。”
文绮静静的听着，轻声问道：“那电话号码呢？”
“是座机。”池夕叹气。
“……现在竟然还有人留座机……”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
两人各自吐槽一句之后，相视而笑。
笑完了，文绮凑近池夕，在闺蜜头顶安抚似的揉了揉：“所以呢，你现在还喜欢他？”
池夕把枕头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那就是喜欢了。”
“喜欢有什么用。”池夕表情落寞，“人家又不喜欢我。”
“哎，你这就是当局者迷了啊。”
文绮把魔爪转到池夕肩膀，用力拍了拍，“依我看，卓黎还是有很大可能依然喜欢着你的。”
“……真的？”
“那还有假？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好不好！”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池夕古怪地“呵呵”笑了两声，文绮似有所感，环顾一圈自己的单身公寓，心虚地摸摸鼻子：“所以说当局者迷嘛，即便英明如我，在面对自己感情的时候也会马失前蹄的。”
“……哦。”
“咱先不说我的事，你现在也与卓黎重逢了，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是直接挑明了说你喜欢他还是装作啥都不知道从朋友做起慢慢把人撩到手？”
“……你怎么显得这么熟练啊……”
“别转移话题！快选！”
池夕沉思片刻：“……还是先把高中的事情和他解释清楚吧，至于喜不喜欢撩不撩得到手什么的……”
虽然文绮很想骂闺蜜一声“怂”，但是考虑到池夕的性格，能迈出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就没说出来打击她的积极性。
“那行，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吧。”
“……啊？”
“啊什么啊，之前谈合作的时候我们简单聊过，人家的工作室最近几天都没有单子，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文绮气势汹汹，“你要是不好意思就由我负责把他约出来，毕竟我们两家现在有合作，一起出来吃个饭还是很合理的。”
说着，她便作势要打电话。
“诶诶诶，别！”池夕慌忙阻止她。
这，把感情史说出来就已经很羞耻了，如果追个人还要闺蜜帮忙的话，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等等，她只是想把过去的事情解释清楚，才不是追人！绝对不能被文绮带偏了！
一番洗脑加动作刺激之下，文绮非常满意地看到池夕犹豫着拿出手机，手指停留在标注有“卓黎”这个名字的电话号码上，不知道是否应该拨出去。
“我帮你！”
见她迟疑，文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手机按下拨通键，池夕惊呼一声刚想抢回来，就听到开了免提的手机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池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