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胖子坐在石头上，靠着背后的枯木，听着眼前这个人说出自己的故事。
他不太信。
这个人说他叫李轶，长得有点帅，瘦瘦弱弱的，带着一把剑细剑。身上的衣服，破旧脏，可是那污垢之下是刺绣花纹，这并不是便宜货。当然，方胖子这个结论是根据原来那个世界的记忆做出的。
现在应该也不便宜。
方胖子换了一个背靠的姿势，左手胳膊搭在枯木上。
这衣服长度恰到好处，应该不是偷来的。
对了，还有昨天晚上那个发光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李轶抱着竹水筒，一脸和气地问方胖子。
“方胖子，姓方名胖子，方胖子。”
李轶的笑脸有点意思了，那漂亮的眼睛在方胖子的身材上快速滑了一下，眼神中自然带有一点怀疑。
方胖子能感觉到。
“姓李名轶，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佚名呢。”方胖子的内心也有对话。
既然都各怀心思，那接下来没啥好说的了。
都不说自己来干什么的。
李轶没话找话，问，“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方胖子也针锋相对，“上吊窝。”
李轶被噎住了，停了三十秒，接着问：“为什么？”
“据说，以前有个汉子在这里过夜，然后看到了什么东西，就自己上吊了”
李轶昨晚肯定也见到了什么，脸色都白了。
方胖子偷笑。
这故事是他编的，他老家有个地方叫上吊窝。
方胖子见李轶没再喝水了，拿回了自己的水筒，清洗一下口子，塞上盖子。
“你没事了吧。”
李轶仿佛刚从自己的思考中脱离出来。
“没事，没事。”
方胖子就站起来，背上水筒，准备离开。
“等等，你知不知道出山的路？”
“路不就在那么？”
李轶站了起来，看起来有点虚弱，“我是说另一边。”
“一样啊，你顺着往前走就是啊。”
“你知道他通哪里么？”
“不知道。”
两个人似乎就这样擦肩而过。
这时候一支箭射过来，直接射中李轶的腿上。
“啊！”李轶扶着自己的腿。
第二箭射过来，射在他的胳膊上，李轶倒在地上，缩成一个龙虾。惨叫声让方胖子回到小时候杀过年猪的场景。
然后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游戏。
转身就跑。
“救我，救我。”
方胖子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溪水上游跑。
“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水筒中了一箭，可是哪能顾着这么多呢。
手里面抓着一个人的衣服，手指头已经发酸了，手里捏的布越来越少。
他只能松了手，把这个人扛在肩膀上，狂奔。
往上游跑基本都是上坡路，所谓狂奔也就比蜗牛速度快五倍。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
左右的林子这么密，他不可能是冲过去。
这是死局。
“站住。”
声音就在背后。
他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四个黑衣蒙面人，两个弓手，还有两个人拿着剑。
“把人放下。”
方胖子乖乖把人放下。
李轶喊：“快跑啊。”
方胖子怎么可能跑得开呢，四个拿着兵器的人围着他。这个时候他只能举着双手说：“我不认识他。”
带头的那个黑衣人，用充满磁性的重低音说：“我知道。”
然后一剑捅方胖子的肚子上。
方胖子能感觉到肚子上一片冰凉的进入和退出。
他低头看。
肚子上那白皙的肥肉紧紧压着伤口，几粒红色的血珠渗出来。
他发狂了。
“啊，啊，啊，你敢杀我！”
李轶目睹了方胖子的挣扎。
这个昨天晚上被自己吓破胆的人，这个之前举手投降的人此时像一个野兽一样，打算和那四个人拼命。
当然只是打算而已。
方胖子被人一巴掌扇飞，撞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
人还没从树上滑下来。
几支连环箭把他的四肢钉在树上。
最后肚子上又中了四支箭。
“不要把他弄死。”
就算这样，方胖子的脑袋还是垂了下来，看来是死了。。
“他只是一个砍柴的！”李轶喊着。
带头的那个黑衣人手一摊，说：“我知道！”
“那你们还……”
黑衣蹲在李轶的身边，拍拍他的脸，说：“这就要问你了。”
李轶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
“我先想想，东西还在你这里吧。”
李轶还想说什么。
黑衣人的语气有点调皮，说：“你可不要说你丢了哟！”
李轶只能沉默不语。
黑衣人从他怀里搜出了金叶子，宝石串，珍珠，这些都扔进水里了。
最后是一个灰绿的石头。
黑衣人发出一声满意的哼声，然后藏进自己的怀里。
他站了起来，对其它三个人说：“找到了，走吧。”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我知道，想杀你的人运气都不好。”这是他对李轶做一个手术之前说的。
李轶的手脚都被挑断，膝盖骨被切割出来了。
说起来很血腥，实际上就是黑衣人手中的剑抖了一个剑花而已。
走之前，黑衣人给他塞了一颗药丸。
“我想，以你的名气，你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吧。”
所以，李轶能够很清醒的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疼痛像潮水一样，侵袭他那的理智。
他看到了黑夜的来临，可是他忘记了黑色的天空代表什么。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又知道自己疯不了，他渴望自己疯掉。
他看到了两个十米高的巨人蹲在他的身边，他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巨人的眼睛能散发幽绿的光芒。
两个巨人像小孩子一样，用棍子挑拨他的手脚。
李轶的手脚没有感觉。
他心中生出一种恐慌，然后恐慌变成了憎恨。
他不想让别人证实自己已经成了废物的事实。
他努力压缩自己的腹腔，让气流通过他的喉咙，这样他能喊出一声：“滚。”
结果他发出来的气息，想发暗屁一样，自己知道，自己嘴唇也知道，别人却不知道。
“苍天啊，要他们走吧！”
上天听到了他的声音，打了几声雷。
两个巨人站了起来，回头看远方。雷声不断，他们两人就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跑了。
好像两个小屁孩在池塘边玩水被家长喊回去吃饭一样。
他们跑过的地方，树枝都没有一点晃动，小草也没有摇摆。
李轶松了一口气，开始享受疼痛的了。
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是狼么，还是老虎，或者野猪，还是蟒蛇，或者昨天晚上看到的男男女女。
他努力让的理智埋入一个话题，自己死在谁手里好。
这是逃遁疼痛的好方法。
方胖子在雷声响起的时候醒来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老人和一个少女在聊天。
聊了什么，自己倒记不清。
他醒来的时候，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就是有一种啥都没劲的感觉，似乎整个人生都枯燥没劲一样的感觉。
人间不值得啊。
他滑落在树下，手上，腿上，肚子上已经没有了箭支。
没什么奇怪的，滑落的时候，他就感受到细胞的努力。它们或者说是他们在把这些东西挤出去。
坐在地上，摸着地面，捡起所有的箭支，整整一大把。
没意思，他扔了。
又爬着去捡起来。
这可是仇人的东西。
手指仔细的摸索箭条，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花纹刻字都没有。
那怎么知道是谁射的？
想了一会儿，以后的日子还长，还是有可能会碰到识货的人。
他没有想过，敌人今天能一巴掌把他扇飞，明天照样能。他自己应该去怎么报仇。
他没有去想这个话题，因为发现，自己是挂在那颗梧桐树上，树上面肯定有箭伤。
“可惜了。”他心中是这样说的。
身体微微作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就找自己的柴刀和斧头了，这是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是他的生存工具。
一路摸回小溪边。
月光照在小溪上，把溪水也带活了。
他看到了几匹狼，一眼就认出，老伙计呢。
“又想打架？”
几匹狼呲了一下牙，对峙了一会儿，好像在说：“下次再收拾你。”走了。
然后方胖子发现了李轶。
方胖子把李轶扛到自己昨天晚上睡觉的地方，生了火，撕掉了李轶身上的衣服，把他包扎。最后煮了一些菜叶，喂李轶喝了点，自己也吃了一个大饱，当然，这东西不抗饿。
李轶从温热的汤中感受到了一丝力气，他说：“你怎么没死！！！”
然后大叫一声，疼晕过去了。
药效过去了。
能晕也是一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