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深人静,官道上却忽有一阵马蹄声响起,远远而来。
唐清抬头望去。
只见远处有一骑士,黑衣黑甲纵马而来。要不是唐清目力出众,此人简直就要融入在夜色里。
骑士身材高大,腰杆挺直得如同一杆长枪,身体有节奏的跟着马匹起伏。唐清不通军事,却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精锐。
来到近处,骑士翻身下马。他腰间悬挂一柄长刀,和柳齐云那柄属于相同制式。
此人默默走到柳齐云面前,抱拳一礼,而后掏出一封信交到柳齐云手里。
柳齐云微微点了点头,那人又是一礼,然后便直接转身,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人说话。
唐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最早是在离开临安城那天的下午,唐清柳齐云两人刚刚上路没多久,在官道上便有一黑骑迎面而来,和如今的骑士一模一样的装束打扮。柳齐云见到来人,便在路边停马,于是唐清也跟着一起停下。那名黑骑到近处后,同样拿出了一封信交给柳齐云。
当时唐清好奇问道:“这是?”
柳齐云一边读信一边笑道:“无妨,一些军务罢了。”
唐清知道自己的舅舅如今就在军中任职,不过对于具体细节并不十分了解。只是听母亲说,既然书院安排了军方的人护送,一定有其道理,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一切听从柳齐云的安排。因此唐清见舅舅不愿多说,也不再问。
而在此后的行程中,唐清发现每天至少会有三封信件到达柳齐云手上,而有的时候柳齐云也会回信。
最多的便是黑衣骑士骑马送信。唐清特意观察过,这些骑士装束、行为一致,显然是出自同一支部队。
还有一些信件则是通过驿站,由驿站内的官员交到柳齐云手里。
有的时候信件则是通过信鸽、信鹰的方式传递。
更绝的是还有一次,唐柳二人在官道上和一支商队狭路相逢。柳齐云和对面领头人打了个照面,两人相互笑了笑,但都没有停下脚步。两人其实完全不认识,这大约是出门在外,见到陌生人释放些许善意之举。
然而没想到的是,等到对面车队走完,唐柳二人和对面最后一名护卫擦肩而过之时,那名护卫居然手腕微动,如同投掷暗器一般,将一枚小小的铁球朝着柳齐云掷去。
唐清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一点。直到二人行出一段距离、那商队早已消失不见时,他看到柳齐云打开铁球取出一张纸条,出声询问,才得知原来当时还有这么一场信件传递。
那些送信人都是谁?为什么要传递信件给柳齐云?信件上都写了些什么?
这些都让唐清感到深深的疑惑,但他没有多问。
夜已深,两人在官道边安营扎寨。四下里除了一些蝉鸣鸟叫,寂静无声。营地边上就是水源,有一条小溪蜿蜒流淌。稍远处还有一片竹林。
柳齐云坐在篝火前,就着火光阅读刚刚收到的军务信件。
唐清看着眼前的篝火怔怔出神,耳边传来了火烧树枝时噼里啪啦的声响,清脆悦耳。
他默默解下腰间悬挂的长剑,将之横放在腿上。
这柄剑在唐清出发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一般赶路时他都将它斜背在身后,而如果下马歇息,他又会将它系在腰间。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剑不离身,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唐清伸出手,轻轻抚过剑鞘。
花有再开的那天,人有重逢的时候吗?
他默默地想着。
月光皎皎,洒下一片清辉,照在长剑上,映射出三个古朴小字。
长剑有名,剑名静夜思。
“把剑给我看看?”耳畔传来柳齐云温和的嗓音。他读完了信,将信封信纸一齐丢入火中,直到它们彻底燃烧殆尽后,转过头看到唐清好像在神游天外,就出声问了一句。
唐清回过神来,没多想什么,便将长剑递给柳齐云。
柳齐云接过长剑,入手颇为沉重,让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外甥,只是看多了江湖游侠儿的故事,才想学那负剑远游,这柄剑更多只是一种装饰。可当真正把这柄剑握在手中,才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轻轻抽出这柄长剑,一阵清鸣响起,寒光熠熠。
“好剑。”柳齐云赞叹道。
这柄剑,有点意思。
唐清挠了挠头,剑确实是好剑,可唐清从小到大都不曾习武,目前这柄剑对他来说的确只是一个装饰,并没有太多深意。
只不过唐清极为喜爱这个装饰,仅此而已。
柳齐云还剑入鞘,将之递还给唐清,然后主动说起了先前的信件。他道:“咱们行程已经过半,路上这些来来往往的信件,你就不好奇?”
怎么可能不好奇。
唐清收回长剑横于膝上,答道:“那天看你不想多说,后来就没有再问。现在可以说了?”
柳齐云轻轻用手揉捏着自己的山根,眉宇间有着一丝倦怠,不过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快意。
“可以和你说一些了。”柳齐云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满饮一大口。
唐清知道舅舅爱喝酒,也知道此时酒葫芦中没有酒,只是水。从临安城外与自己的父母话别之后,柳齐云就滴酒未沾。
柳齐云道:“书院每年会招收四百名天才少年,这些少年皆可谓是国之栋梁,毕业之后大多未来可期。一方面是因为在这四年里书院教育得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很优秀。可是每年入学之际,全国上下符合入学要求的少年绝不止四百人,如何才能从中挑选出最佳人选?随着不断的摸索,最终便有了如今的方案:首先经过各个渠道筛选、考察、举荐,选出大约两千人,而后让这两千人通过考试一较高下,取成绩最好的四百人。”
将、相、缇三院每年招生四百人,共分为十个班,一个班四十人。其中将院、相院各招四个班,缇院招两个班。
“因此每年暑期,会有大量获得入学试资格的学子从全国各郡奔赴咸阳。除去咸阳本地、以及一些选择自行前往咸阳的学生,其余学生多由各郡负责。一般每个郡会组织一支车队,把自己郡中的考生一起护送到咸阳。
“这些准弟子,不管最终能否真的进入书院,光凭能获得入学试资格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们的优秀。各个郡的这一支支车队,可以说都是大秦的未来。
“而这,也是一切危险的来源。”
唐清疑惑道:“危险?”
“皇朝如今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但实际上周围虎狼环伺,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么轻松。
“最大的敌人自然是北狼,可除此之外,还有西域诸国、佛国、东岛,后两者虽说与我大秦并不接壤,隔海相望,但亦是对我巍巍中原虎视眈眈。还有每年在九镇防线花去的银子,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但这笔钱更是不得不花,否则南陵卷土重来,不仅仅是我大秦之祸,更是天下之祸。
“除开外患,大秦内忧亦是不少。六国余孽、大周余孽,潜伏在全国各地的死桩始终没有被挖干净。虽说已经过去了百年时间,这些势力终究不太能成气候。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些时候,只需小小一缕春风,便可死灰复燃。
“我说的这些内忧外患还仅仅只是一些敌对势力,前朝余孽之所以被归为内忧,也是因为其势力范围大多在我大秦境内。
“那么,在我们自己内部的一些真正的内患,又该如何处理?朝中山头越来越少、越来越大,需不需要管、该怎么管?如今家族门阀势力横行各郡,积威渐深,未来会不会有不可说之祸?各镇飞将的权势,是不是稍大了些?
“皇朝所面临的问题,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说完这些,柳齐云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起初听说还有入学考试这回事,唐清极为震惊,全临安上下基本全都知道他要去书院的事,要是他没通过入学试、灰溜溜地回到临安,那算怎么回事?
然后他又听到了柳齐云讲述的一个个内忧外患。
书院大考算是近忧,近在咫尺,柳齐云所讲种种则可算是远忧,远在天边。可无论远近,唐清心中仍是为之一紧。
柳齐云又喝了一大口酒葫芦里的水,而后话锋一转道:“当然,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陛下英明,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也不都是吃素的。就算真的出了事情,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还轮不到你。
“再退一步说,这些只是我的一家之见,也许有些其实根本不是问题。你听我说得可怕,以为朝廷明朝就要四分五裂,但是事情真的如此吗?不一定。所以你去了书院以后,好好读书,将来考虑我今天说的这些事情,也许你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天快要塌下来,可能就需要你来顶着。”
唐清点了点头。
“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想表达的,就是各郡前往咸阳赶考的车队,走得并不都是一帆风顺。有很多人不希望他们顺利走到咸阳。
“这一路上行来,看似好像只有我们两人,但实际上负责保护你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些人负责情报传递,虽不涉及具体战事却也同样重要,人数更是不少,比如那天商队里走在最后的那个护卫就算一个。他只是一名朝廷安插在江湖的最普通的谍报人员,平日里除了搜集情报之外,所做之事和其他普通的商队护卫没什么两样。一般朝廷也不会安排特殊任务给他。
“不过此次护你进京,沿途有无危险、是否需要临时改道等等,各种情报都需要有人能及时传达给我,以便我做出各种决策。最多的传递方式便是凭借人力,快马传书给到外围暗骑,之后暗骑再转交给我,又或者通过驿站或信鸽信鹰系统。
“但是在我们那一段行程中,由于资源有限,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收到情报,十分致命。但是恰好,那名探子扮演的角色正好有护卫任务外出,且与我们路途有所交集,于是几经筹划,便安排他来承担传递情报之责。当然,为了顺利接到他那边的情报,我们的行程也略微做了些调整,但是影响不大。
“而在那名护卫执行完这一任务后,他便又变回了一个普通商队护卫,之后只需安安稳稳完成他的‘本职工作’便可。像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出城寻幽的贵公子,涉险上山的砍柴人,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这些人只负责情报传递,不知道你我的具体身份,但为你能顺利去往咸阳,皆是出了一份力的。
“再说回实际保护你的人,算上我在内一共有七十人,正是你这两天经常看到的暗骑。除我之外,其余人分为十队,有人在前哨探,有人负责殿后,还有的人护住两翼,更有一队就暗中藏在我们身边。如果从天空中往下看,你能看到以你我二人为圆心有一个大圆,圆上九支骑队与我们共同进退。”
唐清暗暗咋舌,心弦紧绷。不曾想自己去咸阳的旅途竟然如此危险,危险到居然需要朝廷派出七十名精锐军人护卫。
究竟是谁要对他不利?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自己又何德何能?
但另一边,他又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想找出柳齐云所说的躲藏在他们身边的暗骑。
“我刚刚收到的这封密信,上面便是警报基本解除的消息。此前曾有暗骑发现后方有人跟踪,而且已经跟了我们好大一段路程。不过如今暗骑已经三天没有看到有人追踪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发现没有可乘之机,自行退去了。再加上接下来离咸阳越来越近,道路也越来越安全,所以基本上可以松一口气了。”
唐清稍稍放下了心,问道:“追踪我们的人是谁?”
柳齐云摇摇头道:“不知。有人追踪的情报早就传回了咸阳,但是暂时还分析不出来对方属于哪股势力。总之谁都有可能,而且大概率是敌非友。”
唐清若有所思,接着却忽然想起先前的担忧,脸色一变道:“对了,书院入学大考,一般考些什么,我该如何准备?”
柳齐云愣了一下,而后面色古怪地看着唐清,说道:“姐和姐夫就什么都没告诉你?”
唐清道:“没说什么,只说路上让我听你的。你会安排好一切,叫我不用担心。”
柳齐云道:“前面我所说的大考,针对的是报考将、相、缇三院的弟子,有两种人不用参加。一种是小院弟子,小院弟子皆是修行中人,对修行资质要求颇高,这相当于是另外的一种大考了,因此无需参加。另外还有一种,要么是天赋异禀,特许免考,要么是背景惊人,比如某位皇子要入书院读书,哪里还需要什么考试,而这一类人则被统称为‘保送生’。所谓‘保送’便是‘保你进京,送你入学’之意。关于入学大考,其实你不必担心,因为你便是这两种人之一。但你不妨猜猜,你是保送生还是小院弟子?”
唐清心想,自己并不足够优秀到可以免试,应该也没什么修行天赋,似乎……
他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我爹其实是位流落民间的皇子?我凭借他的关系……可他也不像是有那么大背景的人啊。又或者……我爹另有其人?”
柳齐云一本正经道:“姐夫确实没那么大能耐,你也是他亲儿子无疑。所以答案其实是第一种。你有修行天赋,此去咸阳,你就要去往小院修行了。”
“修行?!”
柳齐云道:“大概是在两年前,一位远游在外的小院仙师路过临安时偶然碰到了你,发现了你的修行资质。本来当时你就该前往小院修行,不过应该是觉得你年龄太小,还是希望你能和父母多待两年。于是没和你的父母说,只是在你家边上安排了人手保护你们。
“到了今年,时机已经差不多,便和你的父母摊了牌。确实姐姐姐夫也不太能管得住你了,离家出走只为了去找说书先生的,这么多年唐柳两家就出了你这一个。如果说过两年你一个人跑出去仗剑走天涯了,我也毫不意外。
“反正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有了你这一趟书院之行。当时我正好有空,于是缇骑便把护送你去咸阳这一差事安排给了我。之所以不安排你和会稽郡的车队一起走,是因为缇骑收到消息,这次书院弟子入京危机四伏,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险。如果两队人一起出发,会更‘安全’,但也更‘危险’。一郡的考生与一位能入小院的修行种子,无论哪一边产生损失,都是朝廷难以承受的。而如果两者皆一齐损失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两边分开走,把鸡蛋放到两个篮子里。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如此了。”
说完,柳齐云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明明只是饮水,却偏有饮酒般的豪迈。
唐清低下头,看着横在自己腿上的长剑静夜思,手指轻轻触摸剑鞘繁复的纹饰,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自己是有修行天赋的。
原来那些话本里的故事都有可能是真的。
原来曾经偶然出现的那些感觉,不只是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唐清抬起头,问出了心中一个长久存在的疑惑:“究竟什么是修行?”
柳齐云再饮一口,缓缓开口:“若要细说会有些复杂,由我来讲也不合适,不过我可以略微解释一下。
“天地生万物,出于一种对未知的向往,为了成为更强大的存在,芸芸众生开始了漫漫求索之路,这便是修行。
“修行之路即是变强之路,修行即是不断向上攀登,以超越一个又一个极限。
“而修行之路又有两条,皆为无上大道。一条被称为仙术师之路,一条被称为武人之路。何解?你看过许多话本,也听过许多先生说书,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仙师,御剑飞来、千里无踪,说的便是仙术师。另外还有一些武林高手,修行功法名字五花八门,内力、真气、内功、内劲种种,万变不离其宗,这些便是武人。
“一言以蔽之,武人脚踏实地,仙术师飞天遁地。”
唐清顿时心下了然。武人就好像那飞檐走壁、来去如风的侠客,比普通人更强壮、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耐力更加持久,虽异于常人却也有据可循。而仙术师便有些不讲道理了,隔空控物、千里传音、操纵水火,种种妙法匪夷所思。
之前临安酒肆中,叶赫那一手给黄酒降温之术,便属于仙术中的水法。
柳齐云继续道:“仙术师之术,确实玄妙。你最喜欢读的那些话本里,哪本没有几个御剑江湖的潇洒剑仙?武人便朴实无华许多,但万不可因此而小觑了武道。要知道,这两条道路本身并无高下、强弱之分。
“武道与仙道,虽说是‘道路’,却也不妨将之视为‘高楼’。仙武两座高楼总层数相当,最高皆是有十二层楼。行之逾远,攀之逾高。假设有两人一人攀仙楼,一人登武楼,那么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只要两人仙道、武道登楼层数一致,两人对战结局便是五五之数。由此可见,武道之高深,绝对不输仙道。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只是理想中的情况,实际上‘绝对公平’极难达到。除登楼层数以外的一切条件,比如天时、地利、状态、武器、功法等种种,所谓‘绝对公平’要求的是在各个层面,对战两人谁也没有占优。但在现实中,这种‘公平’几乎不存在。因此同修为两人对战,实际很少有五五之数,一般总会有一人胜算更高。
“举个例子,以李老前辈和晏青雀为例。他们二人,晏青雀已然在仙道登顶,李前辈则在武道登顶。当然李前辈的仙道修为亦是极高,只是稍逊晏青雀一筹。但是若要说起武道修为,李前辈不知道比晏青雀高到哪里去了。
“他们二人在这数十载常有交锋。如今两人皆是处在巅峰时期,可谓旗鼓相当。晏青雀为仙术师一脉龙头,李老前辈则可算是武人一脉第一人。”
临安酒肆中,关于当今天下谁是最强者曾有一场争论,候选人中有两人呼声最高。
一人是和山书院下的小院之主,奉剑寮寮元李龙眠,海纳百川,同修仙武,在两条道路上皆有极高造诣。
另一人则是太平剑宗首座,剑尊晏青雀,极于仙道,修剑宗秘传真诀,佩剑痴虎,一手御剑术出神入化,返璞归真。
两人纵横江湖,曾有过多次对决,各有胜负。
“整体来说,过去十年李老前辈胜多输少,当前则是两人可分生死、难分高下,可再过十年便是李老前辈输多胜少的结局了。这便是因为如今两人皆已登顶、俱在巅峰,就像我前面所说,如果仙楼与武楼的登楼层数一致、‘绝对公平’,自然是不分伯仲。
“可李老前辈年纪终究大晏青雀许多,几年之后不得不服老。虽然到时两人登楼层数仍是一致,但‘公平’环境却是被打破了,李前辈在巅峰状态维持不了太久,会开始慢慢走起下坡路来,自然输给晏青雀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大。”
英雄白首,美人迟暮,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唐清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之后修行,是会成为仙术师还是武人?”
柳齐云道:“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武人之路。当然,我说了不算。等你到了咸阳,入了书院,自有说法,也不急于……”
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周蝉鸣鸟叫声渐歇,只有两人对话之声。
柳齐云察觉到了不对,止住了话头,神色凝重。
他起身放下酒葫芦,左手握紧腰间悬挂的长刀,右手握住刀柄,站到篝火之前,直面远处的一片竹林。
唐清吓了一跳:“什么情……”
柳齐云竖起左手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听……”
唐清轻手轻脚起身,来到柳齐云身后,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佩剑静夜思。
万籁无声,就此都寂。
然后便有剑来。
剑从竹林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