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林东面稍远处有一座小村庄。
洛云柔带领自己的缇骑、效节卫、奉剑寮寮士,包下了村子里最大的酒楼,将之简单改造成了追杀北狼杀手的临时指挥部。说是酒楼,其实也极为简陋,生意更不怎样,是以当洛云柔交给掌柜的一笔丰厚的酬金以后,掌柜的心满意足地交出了酒楼的钥匙,回家躺着去了。
洛云柔带来的缇骑将整座酒楼略一收拾,在大堂中搭起了一座沙盘。整座沙盘以他们所在的这个范家村为中心,方圆百里皆囊括在内。其中最外围的一圈便是帝君下令警戒的各地驻军,负责将敌人封锁在当前区域内。而在这两者之间,则又插着许多面小旗,就好像先前在缇骑总部的沙盘中,每一面小旗都代表了一支各郡车队。
如今在这个包围圈里,北狼估计至少还有五十名高手存活。
相比之下大秦这方则人手更多,八百名擎枪效节卫,将近一百名寮士,缇骑一处负责筹谋的智囊人员若干,还有就是缇骑四处执事司的“缇骑之剑”。沙盘上的一面小旗,便代表了一支由这些力量组成的队伍,比如八百名擎枪效节卫就在沙盘上拥有八面旗帜,分布在整个区域中。
柳齐云所率领的暗骑六番队此时也驻扎在村中。一来当时天色已晚,当他们赶到新月林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已是晚上七点了。二来则是阿鹿恒与征北军的那名伤员两人身上尽皆带伤,阿鹿恒还好些,他的皮外伤被医官简单处理之后便不再流血,可那名伤员却始终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是以大提司决定今晚让暗骑在村中休整一晚,如果问题不大,明日一早再启程。能早回自然还是早回,咸阳的医疗水平总会更好些。
夜深人静的时候,大提司一人静静地站在沙盘前,看着起伏的山峦、树木,想到了今天早些时候看到的一幕幕惨象。
如果说新月林是一片修罗场,那么后来他们发现的征北车队支援力量的遇袭之地,就更像是一片地狱。那里有着更小的战场,却有着相差无几的尸体数,血浆被泼洒得到处都是,根本无法分辨出那些断手断脚具体属于哪一具尸体。
在大提司手下人员收尸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有许多人当场吐了出来,其中不乏某些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场面的资深老兵。更有甚者一走进这两块区域便觉得浑身不适,于是被迫被调去了外围驻守。
而这些,还不是最让她不舒服或者说感到难受的。
真正的问题在于,在她的亲自督导下,这次入学,还是出事了。
此次征北大营车队中有二十五名年轻弟子,其中二十四人本该有着大好的青春与未来,无论这次能否成功进入书院,他们都将获得一段难以忘记的珍贵回忆与经验。而后明年的这个时候,也许就会有一位今年落榜之人卷土重来,留下一段佳话。
但是,这二十四人,连咸阳都没能顺利到达,便就这样永远的倒下了。先前李众岳曾说,自开国以来到今天,出发以后没能顺利到达咸阳的准书院弟子,共计有不下百人。而就在今天短短的一天中,只用了一天,就达到了过去一百年积累的数字的四分之一。
洛云柔感到了极大的挫败感。
她贵为皇室长公主,出身高贵,容颜绝美,更为难得的便是她极高的智慧,足以让帝君信任她、把缇骑交给她。
可她在北狼国师的面前,就这样败了。要不是她在收到征北大营车队的求援信息后,意识到了自己方案中欠缺之处、进宫与帝君讨论了一番,她也许此刻还在被对方牵着走。
北狼国师从头到尾都只用了一招,便是疲兵之计。缇骑准备的越多,思考的越多,安排的越多,就越容易出现纰漏。就如同明天白天的时候,李家车队在距离咸阳城外二十里处,会遭到一群混混的骚扰,骚扰完后还会有一名红衣女子现身,与梁温切磋。
这种景象在这段时间内,在大秦各地疯狂上演。红衣女子还好些,她能看到场上的形势,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所以选择直接现身,而在更多的情况下,其他的“红衣女子”很有可能就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而查明这些事,对缇骑来说都极其耗费心神。
北狼国师的所作所为,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招不厌老”。
虽然出了极大的纰漏,但皇兄在今日信鸽加急寄来的信件中依然表达了对她的信任。
洛云柔告诉自己,要重新振作起来。
她看着沙盘,然后伸出手擦了擦眼眶,在心里默默念道:“一定要抓住你们。”
突然,柳齐云推开门进了这座酒楼,他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大提司居然就这么直直地站在沙盘前抹眼泪。
此时,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柳齐云还是不想打扰,抱拳行了一礼后,准备直接离开。
谁料大提司却叫住了她道:“何事?”
柳齐云说道:“启禀大提司,咱们的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