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来,盘中的饭菜枕安然一口未动,他就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枕安然好几日未闭过眼,却如同闭眼般黑暗。
李狂澜没有瞎着急,他知道着急也没有丝毫用处。
除非能请到帝君那等人物方有可能治好双目,可是帝君日理万机,怎会为了一个无名之辈而耗费气力去救治呢。
他相信自己的君上足够的仁慈,但枕安然俨然对于君上没有价值。这很现实,这也是现实。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李狂澜既郁闷又无可奈何。
除了管理飞船上的孩童的生活起居,闲下来的时光,李狂澜时不时就要来到枕安然屋里同枕安然讲讲话。
他心里感到奇怪,枕安然这般年纪不应该是活泼开朗而又贪玩吗?
但根据士兵的观察来说,枕安然平日里做好分内的事,难吃的饭菜也舔地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最关键是他没有一个朋友。
“有时候双目失明也是件好事,看不见世间浑浊,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不尽然,有时候目睹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假的。”
李狂澜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传入枕安然耳中,搞不清楚枕安然是醒着还是睡着。
……
“不如,用心看看?”
“咔呲。”
“嘭。”
脚步声渐渐远去,枕安然知道李狂澜走了。
“用心看,用心怎么看?”枕安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醒着的,这几天一直没有睡着。
一想到自己失去的了视觉,寝食难安。
枕安然内心的郁闷难以排解,好在有李狂澜偶尔陪他说说话。
“用心看世界,用心看世界,用心看世界……”枕安然念叨着,突然一下子睡着了。
那么多日子没有好好睡过,也是该睡上一觉。
外面的李狂澜出示黑骑令牌,和一位老者交接。
此刻他们已经快到帝都了,满目繁荣,可惜的是枕安然看不见了。
孩子们欢呼雀跃,这世间芳华绝代,美不胜收。更有不少剑修御剑在空中驰骋。
“用心看世界。”
枕安然陷入了梦中,不断对着内心发问。
这次的梦境一片昏暗,不见光明,红色朱砂血泪妖艳显得格外夺目。
“身为人母,但无法常伴吾儿左右,望家祖宗老多多庇护,此处一去便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美艳绝伦的女子抱着孩子朝着几人跪拜。
“天地纲常,法为先,乱世烽火,戏诸天。”
“勿念,勿妄,勿痴。”一群人围着刚满月的孩童,一男子刺破手指在孩童身上刻上符箓。
“醒来吧,孩子。”
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在枕安然耳边响起。
“都当做一场梦,随他们去吧。”
“不!”
枕安然听到这话显然觉得不对劲,不忍大喊,他不想忘记,因为这是他灵魂深处的记忆。
那些记忆慢慢变得模糊,不管是美妙绝伦的女子还是画符男子样貌都慢慢淡去,记忆化为星点,飞逝。
“封!”白胡子老头大喊,一个“封”字从老头手中打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枕安然,枕安然再次陷入意识的昏迷。
“用心,看看这个地方。”
枕安然竭尽全力想要挣脱老者的“封”字,然而“封”字压着记忆深入灵魂,灵魂深处像似上了一把锁,黑暗空虚。
枕安然再一次的忘记全部,不断地遗忘对他才算残忍。
“他的意志经过锁魂玉的锤炼愈发强大,想不到这居然是个六岁孩童,真是令人大惊失色啊!”
“真如深海巨浪,一浪接一浪。”
“臭老头,说你老了还不相信。”
几个老头盘坐在枕安然的身边,不停地观察着枕安然,怕有一丝丝的遗漏。
“经脉恢复得不错。”一位白胡子老头点头称赞。
“朱砂血泪压制上古煞气,如今是否应该解除一点,让他研究研究这上古纹络呢?”又一位白胡子老头摸着胡须开口道。
“无光似有光,无解似有解。”
“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无论你是枕家后人也好,侥幸拾到也罢,如今,我等传你开心目之法,你得铭记于心。”
“上下左右,以相心目,用而不倦,身之利也。”
“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
“吾心目中,舍利取义,心目之所念,身躯之所行。”
老头们一个个开口,表达自己对心目的所感所悟。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不断地流逝,老者们的话在枕安然脑中回荡,整个梦境之中都是老者们的回音。
枕安然渐渐睁开了双眼,眼神依旧空洞。
“吾之心目,识善恶,辫鬼神,探虚妄,论行知。”枕安然缓缓开口,白胡子老头们的话触发了枕安然对心目的看法。
他的心目便是要破世间一切虚妄,明是非,取善恶。世间繁华与他无关,世间善恶与他瓜葛。
此刻梦境不再昏暗,而是在昏暗之中透出几分光明,枕安然在黑暗之中寻找到了光明的气息,打碎了黑暗的缝隙,找到了他仅有的光。
上古纹络不再散发凶气和杀意,气息逐渐柔和,缓缓与枕安然亲近,似乎有所感召。
“此子不错,断断数个时辰便摸到了心目的门槛。”
“如今只是小有所成,尚未大成,等到他彻底悟透心目真谛,还不知凡几呢?”
“每个人对心目的理解都不同,此子心怀大义,不似尔等般自私自利。”
“老头,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服?再战!”
几个白胡子老头战意凛然,完全对枕安然不管不顾。
枕安然在旁边骇然,如今可以看到一丝光明,但仍旧被黑暗包裹。
“大道无形,视听不可以见闻;大道无名,度数不可以筹算。资道生形,因形立名,名之大者,天地也。天得乾道而积气以覆于下,地得坤道而托质以载于上,覆载之间,上下相去八万四千里。气质不能相交,天以乾索坤而还于地中,其阳负阴而上升;地以坤索乾而还于天中,其阴抱阳而下降,一升一降运于道,所以天地长久。”
道音在耳中回荡,如今的他视觉全失,听觉怕是提升了不少。
枕安然睁开了双眼,上古气息藏匿于眼底,他要出去看看。
他一下床,在黑暗不断地摸索,不断碰壁。他没有放弃尝试。
“心目,开!”枕安然在心中默念
黑暗一角被撕碎,一丝光亮露出。整个房间的脉络在枕安然眼中一展无遗。
他走出了房间,在长廊摸索,踏出了长廊,走到了船板上。
他对心目的运用只算是入门,一次开心目就耗费他为数不多的精神力,此刻又是昏昏欲睡,欲要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