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抬起双臂交叉格挡的卫蝶半跪于地,身下一个深坑。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响起,那却是卫蝶那身鹅黄色的长裙在不停释放着冲击波,如水波的涟漪自这件长裙表面由上而下蔓延波动,沿着散开如莲花绽放的裙摆不停轰向地面。
柯镇山收拳,负手身后。
卫游抱着卫天,从城头之上飞了下来,站在卫蝶身侧。
“今日之辱……不光辱及你我,更是……整个卫族的耻辱。”
卫游牙关紧绷,这段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嘴中蹦出。
“日后,我会亲去西境柯家。”
卫蝶跃出深坑,喉咙一滚,将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吞下,她淡淡说道。
柯镇山最后再看了卫游三人一眼,转身西去,在他身后,柯正佝偻着腰,气息萎靡,一瘸一拐的跟上……在这父子二人的身旁,却并无蛮荒野虎的身形相伴。
此次卫族一游,柯镇山同样损失惨重,虽然卫天及时喝止,但柯正依然是被煌列羽废掉了,在没有内族宗家的丹药支撑下,仅凭柯家很难彻底治好柯正的伤势,更别论还折损了一只对通灵御兽者格外重要的通灵之兽。
虽然卫游此代人才有些青黄不接、无人挑大梁,但在卫游的下一代,有卫天、战烬、煌列羽、卫蝶、木林森等等少年天才,在度过这艰难的二十年后,卫族下一代将是前所未有的兴盛。
在可预见的未来,所有得罪卫族的,都会得到清算,亏欠卫族血债的,都将以命偿还,柯镇山仿佛能够看到,在二十年后的西境,一位杀伐果断、实力强横的女帝,正在纵横捭阖、挥斥方遒……
西陵城前,卫天扶住了踉跄的卫蝶。
“没事吧?”
“没事……我可能有点不好看了。”
卫蝶抬起手臂,在金色纹路熄灭之后,留在她纤细手臂上的乃是一道道暗红色的难看疤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一样。
不用照镜子,卫蝶知道自己脸上也尽是这暗红色的瘢痕。
“哪有……在我眼中,卫蝶姐永远是最好看。”
“住到我家吧?”
卫天又提出了这个曾问过多次的问题。
“……好。”
微微沉默过后,卫蝶这次点了点头。
……
三年之后。
“周大师兄!卫天又不行了!”
木林森慌慌张张的撞进苦味弥漫的炼药房,朝正在蹲在地上挥扇熬药的年轻人叫道。
“什么?真是胡闹!”
嘱咐好小厮接着熬药之后,被称为周大师兄的年轻人迈出了房间,饶是好脾气的他此时也着实有些被气到了。
林中小院的前院,卫族尊贵的卫天大少爷正躺在地上不停抽搐。
嘴吐白沫的他发丝呈现七彩之色,脸色紫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红,左臂通体绿色,右臂鲜红如火,肿胀的左腿跟墨汁一样,右腿则是白的不能再白了。
这副尊容一看还以为卫天被先后丢到四五个大染缸里染色了呢。
“这次又试什么毒了?”
“先是服下了彩虹毒藤……别说,卫天的神兽肉体是真的强,撑了足足三分钟才毒发。”
木林森还没忘了夸奖一下自愿给他试毒的卫天。
“我想尝试以毒攻毒之法,就接着给他服下了断肠草、亡魂花、黑白叶,然后就成这样了。”
木林森有些欲哭无泪,周大师兄却是越听越头皮发麻。
“都是什么时候服的?”
“彩虹藤是一刻钟之前,断肠草五分钟之前,亡魂花三分钟之前,黑白叶刚刚服下……”
“你亡魂花和黑白叶弄错顺序了!”
周大师兄脸色发黑,喝道。
“事急从权……你去取蒜汁和大醋来,先将黑白叶吐出来……”
一番手忙脚乱后,卫天终于是吐出了一株一白一黑两根长在一起的草叶,但卫天刚刚恢复正常的双腿又有变成橙色、黄色的趋向,这却是彩虹藤的毒素开始转移了。
“小师弟,你可看好了。”
饶是这般危急情况,周大师兄还是不忘向小师弟教学。
“用银针扎此处和此处,便可止住向下肢的血液循环……”
周大师兄针落,黄色和橙色的毒血同时喷涌而出,卫天的双腿终于是缓缓消肿,颜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先以引魂花中和亡魂花的毒性,而后再服下黑白叶和亡魂花即可……”
躺在地上刚刚消停的卫天又扑棱了两下以示抗议,看来木林森所夸确实是不虚,平常人吃了这么些毒草早就归西了,可卫天不光是坚持到现在,而且还意识清醒犹有余力可以抗议。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折腾,有气无力的卫天终于能站起身来。
“你等着木林森……等老子有力气了……”
浑身大出汗到几乎脱力脱水的卫天被木林森搀扶着坐在了凳子上。
“嘿嘿卫天哥不要生气嘛,‘为科研献身’这不是您老人家常说的嘛,您且坐好咯,我去给您熬锅老母鸡汤补补气血……”
“对了,卫天哥你明天什么课啊?”
吃饭的时候,木林森问道。
“上午一节家族史一节大陆地理,下午一下午的实战训练,晚上是修炼课。”
“哎?卫天哥你的修为还不能免修晚自习啊?”
“哪有那么容易。”
吃饱喝足的卫天放下了碗,苦笑一声。
“内训统共八百人,有修炼课免修资格的也不过千流风、战烬、卫烈三人。”
“不过被你天天这么折腾,我是时候向你师父申请免修灵药课了……”
卫天开了个玩笑,迈出了卫族首席医师华鹤特意在林中修建的小院,他散着步来到了卫族试胆林。
夏日午后,阳光静谧,卫天负手行过林间,心情格外的平和舒缓。
从卫元魁留下臂骨的地方深入郁郁葱葱的森林,卫天身周人造的痕迹逐渐多了起来,有树干被剥去了皮,白色的木质部上以血涂画着几行字;有长刀斜插在地面,刀柄处挂着如战旗飘飞的衣角;还有将纹字的兽皮插在一堆兽骨上的……
卫天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他前方横飞出来的枝干上,一件泛黄的素白修身长袍随风轻轻飘荡。
这件长袍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只在左胸处纹了一枚暗银色的雪花,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件长袍在林间孤独飘荡,凄凉如鬼魅,无声诉说着主人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