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一直不敢抬头,就怕他认出自己。
“对了!”秦枫走了到拱门,又返了回来站在莫离面前,“请问小公子是否懂医术?”
莫离点头,“略懂皮毛。”他难道知道自己刚从钱府出来?
消息没有这么灵通吧?
秦枫闻言,脸色就严肃起来,“这样的,我家表妹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嘴角下巴都长了不少红痘痘,不知公子以前可否见过此类病症?”
上回在布庄,她说过一些话,让他怀疑莫离会医术。
刚刚一问,立刻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早前莫离就看出了季红的症结,现在应该也有办法消去季红脸上的红痘吧。
秦枫看了一眼柜台上打包好的衣服,又问:“公子这是要买衣服?”
“嗯,是的。”莫离点头。
秦枫又道:“如果公子能开个药方给在下,那今日公子在这里买的衣服,在下愿免费相送。”
闻言,莫离狡黠一笑,明眸扑闪扑闪的看着秦枫,打趣,“公子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一口气把你这里的衣服和布匹全要了?”
“这又何妨?”秦枫也笑了。
莫离笑着摇头,感慨,“果然啊,一掷千金只为搏红颜一笑啊。”
秦枫也不澄清,“公子还没说能不能开个方子呢。”
“当然!”莫离点头。
“那请公子到花厅坐下来喝口茶,我立刻让人备纸笔墨。”秦枫做了个请势,莫离点头,拉着林雪跟着他进了后院。
南宫瑞进了成衣店时,正好看着她们进后院。
看来,她到哪里都吃香啊。
掌柜的见有客人进来,又南宫瑞气宇不凡,忙迎了上去,“公子,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随便看看。”南宫瑞抬手,走到衣架前,心不在焉的看着上面的衣服。他暗暗的问自己,这么跟上来是为了什么?并不认识那二人啊。
掌柜的安静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他。
这人的气场很大,身上又是华服,看来出身并不简单。面对贵气的客人,他自有一套方式,不会随便去介绍东西,因为他看得出,这位客人本意并不在于买衣服。
南宫瑞转了一圈,便出去了。
后院花厅里,秦枫让下人备了纸笔墨过来。
莫离端坐着,一笔一划的写下药方子。她用不习惯毛笔,便只能一笔一划的写,虽不是很好看,但胜在工整。她放下笔,吹干上面的墨汁。
“白芷,薄荷,黄苓,连翘,忍冬,各按上面的量去抓药,这是一帖药的量。你可让人先抓十帖,一天一帖,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午饭一刻钟后,服下药汤。”
莫离起身,把药方子递给秦枫。
秦枫接过药方,迅速扫看一眼。
莫离瞧着他的表情,不加思索就自嘲一把,“想笑就笑吧,我的字的确是丑了一点。”
“噗……”秦枫噗嗤一声笑了,把药方子递给一旁的侍从,“你去抓药吧,然后先送回去给表小姐。”
“是,公子。”侍从接过,匆匆出去了。
秦枫笑看过去,“公子多虑了,在下没有要笑公子的意思。”
“刚刚你不是笑了吗?”莫离才不相信他。
秦枫面露尴尬,“公子可冤枉我了,我笑的不是公子的字,而是公子的随性率直。”他伸手做了个请势,“公子,请先用茶。”
“不必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莫离起身。
秦枫点头,起身与她们一起出去。
到了前面布庄,秦枫立刻吩咐掌柜的,“泽叔,你先看看这两位公子要试哪些衣服,今日他们的东西全部免费。”
“是,公子。”掌柜的并不多问,点了点头。
莫离摇头,“掌柜的,把我们刚刚挑的衣服包好就行了。”
掌柜的看向秦枫,见他点头,便道:“好的。”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一个小碎花包袱出来递给林雪,“小哥,这是你家公子挑选的衣服。”
林雪收下。
莫离看向秦枫,“公子一番好意,我便安心收下了。告辞!”
她是靠本事换了这几套衣服,所以,也没有捏扭,直接收下衣服。
秦枫亲自送她们出去。
“公子慢走!”
“公子留步!”
两人客套一番,莫离便与林雪并肩离开。
掌柜的站在秦枫身旁,不解的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公子会医术?她只开了个药方子,还不知是否有效果,怎么就送他衣服了?”
他心里在庆幸,幸好莫离没有开口再要东西。
如此一想,他倒有些欣赏莫离了。
“公子就不怕他狮子大开口吗?”掌柜的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秦枫笑了下,收回目光,“她不会!她不是这样的人。”
掌柜的一听,直觉有些蹊跷,“公子认识他们?”
“不认识!”秦枫转身进去。
她们要女扮男装,应该就是不想别人认出她们吧。
所以,他也不必戳穿。
莫离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这一点,他第一次见她时,便知道了。
这天,莫离买了药材,买了三套衣服,还给林家小侄儿买了一个长命锁。两人回到半路又去换了来时穿的衣服,掩人耳目。
七天过去了,秦琛一走便杳无音讯。
莫有为和屠丽回村了,两人在山上实在是躲不下去了,受不了那种苦头。林阿财的目光也没从莫离这里撤离,观察到秦琛离开之后,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屠丽不敢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也是发现了莫离的日子变好了,三天两头让家里的三个孩子去找莫老太,祖母前,祖母后的,一时之间,亲热无比。
莫老太一个大人,又是长辈,再讨厌莫屠二人,也不会给孙子辈的人甩脸色。
几日下来,莫琴带着两个弟妹越走越勤快,就差没强留在那里吃饭了。
李兰发觉了,也鼓动自家孩子前去。
不想让屠丽那边白占了便宜。
莫琴留了几分心思,每日都在观察莫离院子里晒的东西,还有那两橱蜜蜂。
这时,莫离和林雪一起上山去摘盆覆子,半路上遇到林巡打柴。
林巡自上次表白失败后,便有意躲着莫离,眼下不可避免的碰上了,他除了尴尬,心里也暗暗欣喜,“林雪姐,阿离,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林雪笑了下,道:“我和阿离上山去摘东西,你这是去打柴?”
“嗯,打柴。这个时节,打柴正好。”林巡点了点头,悄悄看了莫离一眼,“你们上哪去摘东西?我和你们一路吧,正好也有个照应。”
林雪看向莫离,等她决定。
莫离奇怪的看着他们,“要一起就一起走啊,这山又不是我的山。”随和中,语气也带着淡淡疏离。
林巡红脸,垂首,低低的道:“阿离,我几次都看到林阿财远远的望着你家,现在王大哥不在家里,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凡事还是小心一点。”
到底还是担心她的。
林雪一听,急了,“真的?”
“嗯。”
林雪不解,“可他那天可是当着大伙的面,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的,可容不得他耍赖。”
“他是怕事的人吗?”莫离和林巡异口同声。
两人怔愣了下,随即相视一笑。
颇有一种一笑抿过往尴尬的意味。
林雪瞧着他俩,也是笑了,“你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这说话都一样了。”
“那是当然,林巡哥打小就像大哥一样照顾我,我们之间,默契自然不会差。”莫离笑了几声,朝林巡眨眨眼,一脸调皮。
林巡松了一口气,也笑了。
算了吧!求不得那种缘份,以兄长的身份陪在她身上,也是一种补偿。
林雪笑着点头,“对对对!你们兄妹情深,那我呢?”
“当然是姐妹情深啊。”莫离立刻应道。
“哈哈哈……”
说完,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傍晚,莫离和林雪一人挑两大包的覆盆子回家,院子里热闹极了,远远的就听到莫家孩子在玩闹的声音。莫离不由的拧紧了眉头,心里是不悦的。
这些人是得寸进尺了吗?
她不说便当那里是他们的老莫家了吗?
林雪也不高兴,“那个莫琴天天带着人过去,她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也不见她带人去茅草屋啊,不会是看你日子过得顺了一些,一个个又打什么歪主意了吧?”
莫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雪想了想,又道:“不行!我得跟我娘通气一番,让她提醒一下叔婆,可不能让那些人在你那里整出什么幺蛾子。”
“别!”莫离连忙拦住她,“这事我先观察一下。那些说到底是祖母的孙儿,天下间,没有哪个老人是不疼爱自家孙儿的。我先观察,如果他们只是窜窜门,便不用理会了。”
她还是顾忌一下莫老太的感受。
林雪听了,轻叹一口气,“行!咱们先观察几天。”
两人回到家里,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人立刻停了下来,怯怯的看着莫离。
莫琴从厨房出来,看到莫离时,也是怔愣了下,随即柔柔的笑了,“大姐,你回来啦!”她腰上还系着围裙,浅笑吟吟的往围裙擦擦手,快步迎过来帮她卸担子。
莫离轻轻闪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说完,把肩上的担子放了下来。
莫琴看向林雪。
林雪也摇头,“我也能自己来,这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娇娇女,没这么娇气。”
唰的一下,莫琴的脸白了白,她脱下围裙搁在一旁,指了指莫思他们,“大姐回来了,那我就先把弟妹们带回家去。”
莫离点点头。
厨房门口,莫老太看着她们,没有说话,又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恢复了平静。
林雪拍拍她的肩膀,莫离扭头冲着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别想太多!”
“嗯,我知道。”
晚上,莫离坐在烛光下拾掇覆盆子,捡净了里面的树叶和杂质,然后把它们晾在晒架上。她家里要晒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前几天,林元杰给她做了五个晾晒架,十个簸箕。
一旁,莫老太几次悄悄打量她,终是开口询问:“阿离,王罙可有消息?他有捎信给你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莫离摇头。
莫老太就皱了皱眉头,“我听莫琴说,林阿财去找屠丽算账,临走时还撂下狠话,他说现在王罙也不在了,他还是要娶你。”
说完,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莫琴说的?”
“嗯,她是这么说的,我想了下,依那林阿财的性子,这话也是他说得出来的。”莫老太忧心忡忡的看着她,“阿离,王罙不在家,那人真耍狠的话,也没人能拦住他。”
“不怕!他敢来,我就敢收拾他。”
莫离眯了眯眼,这已是今天第二次听到林阿财不死心了。
莫老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阿离,万事不能与他硬碰硬,你一个姑娘家终是对付不了也那样的人。”
“嗯,我知道,我有分寸。”
“有事多找你义父商量。”
“好的!”
莫离端着簸箕放到晾晒架上,扭头看向莫老太,道:“祖母,我去打水给你梳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我来。”
莫离进厨房打水提进屋里,“祖母梳洗后就先睡,我去厨房里熬些东西。今晚,我就去那间屋里休息了,祖母不用等我。”
“你别忙太晚,早点休息。”
“好!我知道。”
莫离端着水出去,抬头望向空中弦月,有股浓浓的失落袭上心头。她轻轻摇头,倒了水,走向厨房,烧火熬制熟地膏。
一如往常,习惯的忙到子时。
她拖着疲惫身子进了秦琛住过的房间,看着里面的一切,心里又升起怪怪的感觉。
柳眉浓皱,她低斥一声,“那是个小心的男人,不许再想了。”
心里立刻又有一个声音反驳她,“谁想他了?没想!”
对!没想!
莫离端着油灯进去,把那套挂着的黑长袍折起来,从衣柜里找出一块布,将秦琛的衣服和那几瓶药粉一起包了起来,然后塞进了衣柜最底下。
眼不见为净。
她长呼了一口气,脱鞋上床,拉过被子盖上,睡觉。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却做起了梦。
她一梦惊醒,满头汗水,抚着胸口惊恐不定的扫看着房间。梦中,她看见他一身是血的进来,脸色煞白,抚着胸口摇晃着身子,一双冰冷的黑眸却是恨恨的瞪着她。
她伸手抹了把汗,自言自语,“他那样瞪着我做什么?”
“阿离,你醒啦。洗漱一下,出来吃早饭吧。我……”莫老太推开门,当看到她脸色不对时,声音戛然而止,急步走过来,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怎么一头一脸是汗?还这么冰凉,你是不是身子不适啊?”
自从莫老太伤好后,一日三餐就由她负责了。
莫离抿了抿唇,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做恶梦了?”莫老太关切的看着她。
莫离情绪不高的点点头,拉开被子下床穿鞋。
“祖母,我没事!我先洗漱一下,马上就出去吃早饭。”她扬起笑,岔开话题,问:“今天早上吃什么呢?我都闻到香味了。”
闻言,莫老太笑了下,“也没什么,还是你喜欢吃的小米粥和煎饼。”
“嗯,我马上来。”莫离高兴的点头。
莫老太见她没事,这才安心的出去了。
打湿的帕子从手中滑落,沉回盆里的水中,莫离的脑海里不由的又浮现秦琛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她摇摇头,努力拉回神智,告诉自己只是梦,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