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从清心正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他仍然急急地往岚风宫赶,可是进了岚风宫,一切都悄悄的,侍者们都在打盹,待进了里间,竟然不见了水灵儿,心里顿时一惊,便就要责问起来,却又想起是他允许她离去的。
是的,她选择了离开!纵然自己心里眼里就只有她一个,她仍然要离开!纵然这里还有她刚生下的孩子!
白诺颓然地躺在躺椅上,萦壬小心翼翼端了碗茶来,悄悄放在白诺手边的小桌上,便又悄悄地退了下来。
躺在这里,白诺真想就这样睡去,哪怕再不醒来也好。从昨夜到现在他还未曾睡上一会,可是他却又无法入睡,此时他倒真想找一个地方好好放纵一下自己,喝喝酒大醉一场!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大闹一场!但是他不能,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正在等着他!
略躺躺,他就得起身了。
还有许多的事,等着他去抗!
先去偏殿看了看小孩,小孩睡得很熟,无忧无虑地把两只手伸在脑旁,不时竟然咧嘴一笑,白诺不禁也笑了起来。捏了捏那细小的手,又摸了摸那嫩嫩的脸,心里却顿时一扫了所有的颓丧,充满起力量来。
他并没有失却一切!为了这个小小的生命,他便得顶天立地!
便也就快步出去了,朝疏横殿去,此时灵堂已经基本安置妥当,朝臣贵族跪了一地,白诺径直上了柱香,仍然跪在灵前,望着眼前的棺木,眼睛却又不觉湿润了。
怀玉公主悄悄移了前来,悄声说道:“听说你新娶的那位是隐族的女子?”
白诺只管跟着执事的口令叩拜,并不回应。
“那她会秘诀吗?有传授给你了吗?”怀玉公主却并不介意,仍然甚是兴奋地问着。
白诺微皱了皱眉,却仍然只是跟着执事的口令动作。
“白诺,姑姑从小可就没有亏待过你呀。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就是连一点好处也不分给姑姑?”
“您想多了,这里没有什么隐族,我上清国也不允许任何隐族人踏入。”白诺行完礼,回了身,这才答道。
“你,你……”怀玉公主气得火冒三丈,待要责问,却又想起父亲已死,只得忍了。
白诺待不要去管她,却又想起了点什么,便问道:“我怎么没看到白静?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哪里疯?姑姑是不是也太放纵了她些!”
“她能去哪里?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见了这些个事她一个小女孩如何能够抗得住,正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呢!”
行完礼,白诺没心情管了那怀玉还要找她说点什么。虽然说他是嫡亲按制是要守夜,但是他还有些事也必得去处理,又哪里能时时在灵前当孝子了。
从疏横殿出来,月已高挂,钱云和车驾已经候着了,白诺径直走进车里,一坐下,疲惫感便从身体里直往上冒,却亦不敢入睡,心里只盘算着。
不一会,便到了王宫内狱,夜风习习,倒给人格外阴寒之感,白诺却也安之若素,在管事人的带领下,直入了牢狱深处,这里正是关押虹家的地方,谁又能知道曾经权倾一时的虹家竟然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里倒也干净,只是虹家人心如死灰,绝望之气弥漫,不狼狈也不可能了。
隔着栏杆,白诺望着这曾经和自己十分亲密的一群人,却很是淡漠。虹家的人见了他来,除了虹老大人,其他人顿时都跪伏在地,一个老太太膝行到围栏边上,拽着白诺的衣角哭诉道:“诺儿,你外祖父和舅舅们是猪油蒙了心,做出这些糊涂事来,现在他们知道错了,你给他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哼!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便!”虹老大人却甚是硬气道。
“死倒是容易,只是到了那边不知道外祖父又如何对母亲说起这些事!”白诺平静地说道,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似乎只说一件家常小事一样,但是言语里是带着些疲惫的。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如今这一切不都拜她所生的好儿子所赐?”
“那外祖父认为我这做儿子的就得引颈待戮才算对得起她了?”
虹老大人面皮有些红紫,语气便也就弱了:“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古以来像我们这样位极人臣者争了是死,不争也是死。我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外祖父原是将世事都看透了的。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我们祖孙一场,外祖父好歹将背后之人是谁告诉我。”
“什么背后之人?我便是最后之人!”
“虽然外祖父这个时间点掐得很好,有很大的希望在新的防军来之前攻下了王都,但是我上清国六十八城,外祖父恐怕没几座城可以依靠吧?这次的进攻根本没办法让你坐了那王座,那么又是什么让你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呢?”
虹家的人顿时都沉默了。虹老大人的脸色则更是阴沉起来,头也低得更低了。良久,从那耷拉着的脑袋里冒出:“要杀就杀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白诺眉头微微皱了皱,严肃说道:“虽说你们都是我母家人,但是为了上清国的安危,我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虹家人此次却出奇的统一,所有倒更是坚决了,只一声不吭。
白诺对人从扫了几眼,突然发现了什么,便低声对钱云吩咐了几句话,这钱云便带着军士把虹家人一一架了出来。
白诺一一看过后,问道:“都在这里了吗?”
钱云又详细汇报,哪些人死于乱战,这里又还有哪些人,虹家人倒是齐了。
“齐了?我听说前不久大舅新得了一个孙子,今日齐了怎不见那小孩呢?”白诺冷冷说道。
虹家数人脸色大变,钱云忙前跪道:“王上英明,是臣疏漏了,请王上赐罪。”
“你的事,等会再说。先找出那小孩的下落。这些人我就交给你了,希望在天亮之前我能够知道我所想知道的。“白诺冷冷吩咐道。
“白诺!“白诺带着人正要离去,却被一声断喝叫住了。可是白诺却只是住了下脚,头都没有回便就仍要继续前行。
那人却一把挣脱了军士,扑倒在白诺的脚下,死死抱住了白诺的腿,哭诉道:“白诺,你就真的这么无情吗?就是看我一眼你也不愿意?“
白诺迟疑了下身子,还是把虹筡拉了起来,说道:“虹筡,以前算是我对不起你。如今你有什么要求,如果我可以做的,我尽量做。“
虹老大人突然抬起了头,眼睛泛着精光,其他人也都跃跃。
“我想再回一趟海崀宫,在那儿安安静静结束了自己。“虹筡凄惨地笑道。
白诺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也就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