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德吃的有点多了,肚子有些撑,就决定到甲板上转一转,消消食,再吹吹海风。
两个人在甲板上溜达了一会儿,周同轩就受不了了,两个人散步没意思,他自己找人高谈阔论,吹牛打屁去了。
周明德一个人靠在船舷上眺望着远方,今天的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大片的蔚蓝与远天衔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闪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瓦的光泽,海天共一色,拓宽着茫茫无限的空间,让人心中豪迈之气大涨。
现在是1928年,此时政局相对稳定,与各国的来往也更加频繁,中国各界的开明人士也越来越多。
人们渴望着发展华国经济,渴望着学习外国的先进思想,先进文化。
远赴重洋,去欧美留学的留学生也越来越多。
自从满清灭亡以后,就没有了科举制度,留洋的洋博士回国之后会得到很多人的追捧,可谓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现在各个大学聘用教员,教授,待遇非常丰厚,正是:要金钱有金钱,要地位有地位。
午饭时间刚过,甲板上很热闹。
周明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看来是一些乘客在香港下了船,又上来了一大批新乘客。
周同轩没有跟着他,而是在一堆正在谈笑着的人群中高谈阔论。
周明德摇头失笑,四叔永远爱凑热闹!
他冲四叔挥了挥手,然后一个人在甲板上溜达起来。
周明德个子高挑,面目英俊,身穿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一尘不染的埃及棉白衬衫和浅蓝色领带让他看上去更加干练。
此刻,他却面容严肃,配合着这一身装扮隐隐有着生人勿近的感觉。
此时的甲板上很是喧闹,几个孩子在甲板上跑着、跳着,玩着、闹着,有的人扎堆儿在一起谈天说地,有的人坐在椅子上窃窃私语,一种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周明德慢慢的放松了心情。
海外的游子归家,想必都是一样的心情:激动但又近乡情怯。
周明德甚至跨越了历史长河,近百年的时光,他见证了祖国从千疮百孔到繁荣昌盛。
他不知道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年代,他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些什么?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行,个人的作用是那么的渺小。
可是他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这不是教科书上的历史,这是他的人生!
他热爱医学,做了一辈子职业医生,虽然是军医,一辈子从军,可是他并不会带兵,更不会打仗,他的军事素养,仅限于个人能力,他的身体素质好,擒拿学的不错,其他的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也不喜从政,有那功夫不如多上几台手术。这辈子的职业仍是医生,仍然要去大学教书,看来这是天道循环。
此时的周明德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来到的这个世界,并不是自认为的历史上的民国时期。
邮轮上的旅程很枯燥,也很漫长,这段时间里他渐渐的有了一些计划,只是还不太完整,等到回到家乡,见到妻子以后,他们再一起好好合计合计,要怎样度过老天赐予他们的这一生。
周明德慢慢地在甲板上走着,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
“David ……David……是你吗?”一个激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David是周明德的英文名字,他不禁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正大步的跑过来。
“托马斯,你怎么在这儿?”周明德非常惊奇,马上就认出来跑过来的这位年轻人,是他在牛津大学的舍友。
他们一起住的有6个人,周明德是最小的。因此其他几个人都非常照顾他,他们分属不同专业,托马斯学的是财务,却和他非常谈得来,是真正的好朋友。
老朋友竟然在邮轮上重逢,两人都非常兴奋,托马斯立刻邀请周明德,到咖啡馆坐一坐。
这个时间,咖啡馆里人不多,他们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点了两杯咖啡,托马斯盯着周明德率先开口:“David,我刚才都差点没敢认你,你变化挺大的。”
周明德笑着接了话:“是吗?你可是一点儿都没变。”
“当然了,还是那么的英俊。”托马斯拍了拍脸,一脸笑意,毫不谦虚的说道。
周明德歪了歪头看着托马斯,他身穿着一件卡其色马甲,里面是白衬衣,袖子随便的挽了几圈。脸上的胡子倒是刮得干干净净。非常随性,一点也不像典型的英国绅士。
“是的,是的,很英俊!”周明德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船上?你从伦敦上来的吗?我怎么没发现你?”
“不是,不是的,我从香港上船的,去年我的亲戚帮我谋到了上海海关的职位,我就过来了。因为走的急,也没跟你们联系。前段时间在香港公干,事情办好了,准备回去。”托马斯一口气把他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听说好友也要到上海,周明德感到非常高兴,主动说:“那太好了,以后咱们还能多见面,我也回国工作了,在上海圣约翰大学,是布朗先生帮我介绍的,秋季开学的时候,就会正式入职。”
两人也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此时能在船上遇到,他们都非常的高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喝完咖啡准备换个地方继续聊。
“David,到我房间再聊会儿吧?”托马斯很热情地邀请道。
周明德也谈性甚佳,不愿意就此散开。
一是老友重逢都想知道对方的现况,二是知道托马斯在海关工作,周明德也存了点儿小心思,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上海海关是非常重要的岗位,民国时期上海海关由欧洲各国把持着,中国居然收不了自己国家的关税,这不得不说是弱国的悲哀。周明德家族生意要经常的进出口,和海关官员拉上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周明德跟着托马斯去了他的房间。
托马斯住在头等舱,一个人一个房间,他在门口让服务生给上一个果盘,然后把周明德让进了房间。
周明德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笑着说:“你这外出公干条件不错呀。”
他脱下了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他们在一个房间里住过四年,也就没有什么虚虚的客气,托马斯也笑着走了过来,在一边落座,仔细端详了一下周明德,“你确实变化挺大的,比以前成熟多了。以前也虽然少年老成,可是看来到底没有现在稳重,可见你跟着导师到医院上班,收获还是蛮大的。”
周明德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导师真的对我很好,有很多事情都手把手的教我,本来他还想留我当助手,可是我还是决定回国,真是有点对不起他。”
周明德的导师布朗先生有着英国人固有的固执,但同时他认可一个人的话,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况且周明德刚刚成功完成了一个课题,把鱼肝油在实验室的淡醎水解法转换到工业生产中。
淡碱水解法是采用淡的碱液将鱼肝蛋白质组织分解,破坏蛋白质与肝油之间的结合关系,从而可更充分地分离肝油,与一般的蒸煮法相比较,此法出油率较高,肝油质量好。
鱼肝油广泛用于夜盲症的治疗以及婴幼儿和哺乳妇女补充维生素a、d,市场前景广大。
周明德的这个工艺,提高了纯度,生产效率高,节约了很大的成本,所以在制药公司争取到了一些股份,这还是他要回中国,否则能得到更多的份额。
因为有导师在,周明德也非常放心,每年的分红应该不会少他的。
他打算回国也开一个生产鱼肝油的制药厂,中国人因为长期的缺乏维生素a,有很多人都得了夜盲症,这在战场上是极不利的,未来几十年,中国将有更多的青壮不得不拿起枪,抵抗外国的侵略能够预防或治疗夜盲症,多多少少也能提高中国军队的战斗力。
他转向托马斯,开口道:“说说你吧.我记得你是进了银行的,怎么突然跑到上海海关了?”
托马斯似乎不愿意进行这个话题,轻描淡写道:“那银行有个老女人,十分讨厌,总是找我麻烦,让我每天都不愉快,我就辞职了。后来我一个亲戚帮我谋到了海关这个职位,我就到上海了。”
他停顿了一下:“我发现上海真的不错,不愧是远东的明珠,总之,现在一切都好啦!”
这时,服务员敲门送上了一个果盘儿,他们开始东拉西扯扯的闲话,吃着水果。
又聊了一会儿,周明德站起身来告辞:“我是和我四叔在一起的,我就先回去了,省得他找不到我。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咱们再一起好好的聊聊。”
先介绍四叔他们认识,以后在上海多见几次面,请请客聊聊天儿,关系也就建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