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重点高中,就是有一些特殊的保送名额,表面上说是照顾偏科严重的单科尖子,其实说到底,是整个社会人情世故的一份特殊的交易。澄景中学,作为全国排名第四的名牌中学,自然也不乏这种特殊的保送名额。
这种名额完全是由校长一个人说了算,高等院校明确规定,看的不单是学生,更看重保荐人。
至于这名额,最后落在谁的身上,我们谁也还不知道。
答案会在高考后揭晓,那时候谁还会来在乎名单上会是哪些人?
本来大家都在等着看故事的跌宕起伏,可最后还是失望了。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头条,来得急,去得也快,在一段时间过后就已经变得了无踪影,陈方还是继续坐在教室里,唯一不同的,就是没之前那么好动惹事了,整天蔫着脑袋无精打采。
丁歆的位置却已经空空如也。传闻回家养胎了,传闻不敢出来见人了,传闻被她妈妈软禁了,也有传闻说被她妈妈带出国了……
这个话题,在浓重的高考复习氛围中,也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味,甚至变得飘渺虚无。谁都不会想到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这俩个人,我都没有任何的好感,只是这场闹剧,让我明白,这世上要发生的事情,还真是有点“交易味道”:一个人取走了另一个人的前途,抵上了自己的尊严和贞洁。
也就在那个星期的周末,我将已经完稿的小说电子版,传给了出版社,那种感觉很幸福:绞尽脑汁去完成一件事,这件事还将会以一种很卓越的成果沉甸甸出现在我手里,并将出现在读者的手上,看着同样年纪的人手捧着一本自己写的书在认真阅读,那必将是一件让人开心乐开花的大成就。
一想到这,我的脸上就忍不住展开了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古人说乐极生悲,原来还真是有依据的。几天后的一个电话,突然直接将我从天堂摔进了地狱。
那是出版社编辑的电话。
“你是林贝壳吧。”
“嗯!”
“我们收到了你的小说初稿了。”
“嗯。”
“写的挺好。”
听到这句肯定的话,我开心得快要死过去了。
出版社编辑的话还在继续:“不过呢,你这稿子,我们之前已经收到过类似情节的文稿了。”
“类似?”我惊讶得喊了出来,我知道编辑想说什么,他已经在很委婉地告诉我有抄袭的迹象,不可能啊,那是我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不可能有抄袭的啊,这天底下也不会有相同的思想在洋洋洒洒十几万字中体现吧。我心里想,会不会出版社搞错了。我忙着问道:“不可能啊,都是我自己写的,之前大纲你们不也是审核过的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确实,我们收到你的大纲在先,不过,那也只是大纲,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是你原创的依据。”
“那,那,那我确实没有抄袭啊?”我慌得有点语无伦次。
“我们现在也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抄袭了谁?但一个事实很清楚,对方的文稿比你来得快,我们只能依据她的。”
“啊?”我惊讶得发不出声来,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之前的那部,写得没你这部好,但情节绝大多数雷同,可以说是基本雷同,考虑到先到的缘故,我们只认先到的文稿,为的是保证不产生侵权纠纷。我们决定录用第一部文稿准备策划出版。”
听到这话,我跌倒在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问了千百遍,也得不出一个答案。居然会有雷同,怎么会这样?
我很想知道,天底下另一个《贝壳》的真实作者,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俩人心有灵犀,灵感一模一样的奇迹?
我怯怯地问道:“能问一下那部作者的名字么?”
“噢,可以的。这部书作者好像跟你同一个地方,叫吴彦燕。”
吴彦燕?
这名字的出现,将我彻底雷翻在地,我已经大概明白雷同的真相了。
吴彦燕,吴彦燕,我此刻才如梦初醒,当初借我U盘拷复习资料,我那文稿的电子版正躺在U盘里,肯定是她拷走了我的文稿,我能百分之五百的保证。
但当我把这事情的真相告诉出版社编辑的时候,让我绝望的是,他们仍然坚持先到的原则。
“这明明是她抄袭了我的稿子嘛,你们怎么能只认她不认我的稿子呢?”我恼得快要吼起来了。
良久,出版社的编辑才缓慢了口气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是上面主编规定的,我也是没办法,至于你说是她抄袭了你的稿子,你如果掌握有证据,完全可以到法院起诉她。但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们已经决定录用她的稿子了……”
在编辑接下来的一连串委婉的解释中,让我隐隐约约听出了原来里边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出版社主编只认吴彦燕的稿子,无外乎还是看重她老子是作家的份上,说什么更相信作家之女的能力,但其实瞎子也能看出,出版社无外乎是想借那个老头子作家的影响增加图书销量,牟取更多的暴利。
我捧着一丝丝的正义试图为自己争辩,可换来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我输的不仅仅是毫无设防之心,更输在一连串的利益链的规则之下,死得够冤,也足够惨烈。
想起这个顶着虚伪作家头衔的吴彦燕当初找我借复习资料的那份假情假意的微笑,我有一种被人戏耍被人欺骗的感觉,那种感觉糟糕透顶,刺痛了我的内心。
挂了电话,我就冲到自行车棚,准备到她家去揪她出来讨个说法。
可跨上车的瞬间,我猛然意识到她家住哪我都不知道。
我刹住车,垂头丧气地推车行走在烈日炙烤的大街上,眼睛里还泛着酸酸的味道。
“林贝壳。”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起头,两眼呆滞地望着陆未,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泪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你怎么了?”陆未担心地问。
我将头靠在陆未的肩膀上,大声痛哭。
“你到底怎么了?”看着我大哭特哭痛哭的伤心模样,陆未着急地问道。
我哽咽着,难以启口,好半天才咽了口气,抹了把眼泪说道:“我又被人骗了!”说完,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陆未掏出纸巾帮我擦擦眼泪,一脸淡定地问道:“你被谁骗了?”
“吴彦燕,那可恶的家伙,居然骗走了我的小说文稿。”我大声骂道。
“你说什么?小说文稿?”陆未一脸的惊讶。
好半天,我才压制住情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将事情的大致说了出来。
听完我的话,陆未叹口气,摇摇头,说道:“挺可惜的。”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我花了大半年时间熬夜写出来的啊!”
“我不是说你小说可惜,是说你这人可惜。”陆未微笑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来笑话我,十足欠揍。
“你说你吧,平常也挺聪明的,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带走呢?”陆未存心气我。
“你是骂我呢,还是损我?”我白了他一眼说道。
“都不是,是可怜你,同情你,怜悯你……”陆未一口气说出都是同一个意思的词。
“你够了。”我打断他的话,“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该怎么办?”
“没辙,没办法。”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没办法?”我双手紧握拳头,狠狠地砸在陆未的胸口上,此刻的我,只能指望一向聪慧的陆未能给我指条明路,他已经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如果他都没办法,那我还能找谁去?
“女人与小人最难养,孔子都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出版社已经决定录用她的小说了,并且已经在策划出版了,那还真的没辙了。就算你投到别的出版社,恐怕人家已经出版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你这文稿真只能算抄袭了。”陆未分析着说道,“除非……”
我忙打断陆未的话,“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证明她是抄袭你的?”
“她本来就是抄袭我的。”我十分肯定地说道,态度相当的坚决。
“你有证据么?”陆未问道。
“证据?什么证据?”我奇怪地望着陆未,那时候的我脑子已经一片混乱。
“证明她是抄你小说的证据?”
“她借走我U盘,而我文稿就在那个U盘里,算不算证据?”我忙问道。
陆未无奈地摇摇头。
我彻底绝望了。
一切的努力化为泡影,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变成了绝望。
我无数个夜晚的灵感在那一刻被人掏了个底朝天,我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那份热情和灵感,更对不起笔端底下蹦出的一个个字词……
我没办法将这些努力,转换成自己的成果,却成了她人的成名作。
那些偷盗者抄袭者投机者,难道就不怕遭到良心的谴责吗?难道就不怕书本的字词会取笑她们的无知、庸碌、卑鄙、无耻吗?
气愤过后,我无力地仰望黑夜的星空,那一片星星最多的地方,是最闪亮的天空,它们没办法将光线照得更远,没办法将温暖洒向人间,却可以通过自身的亮光,吸引了无数星迷的眼神,让远在人间的人们知道它们的存在,它们存在的那个方向。
愚昧的人们总以为这些星星都是自己在发光发热,可不知道这些光的背后,绝大多数来自另外一个地方。
那一刻,我突然很鄙视很鄙视这些星星,无力地喊道:“你们凭什么发光发亮不断闪烁炫耀,不觉得廉耻吗?”
老妈摸摸我的头,悠悠说道:“你要知道,并不是这些星星卑鄙无耻,而是太阳过于无私和大方。”
我疑惑地望着老妈,似懂非懂。
老妈指着我的鼻子笑着说道:“我们贝壳就是那个发光发热的太阳。”
我不想做太阳,不想要月亮,也不想成为星星,我只想做个人,能让自己开心,能让自己幸福的人,不管命运如何到来,不管未来走向何处,我都只要我自己开心,可此刻,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都说成长总是在自我保护意识不断强大下慢慢进行的,深海中的贝壳,也是将自身的外壳慢慢硬化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承受海水的压力,承受外敌的攻击,不管世界变得如何,贝壳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坚硬。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意义。
不经风雨哪能见彩虹,我历经的风雨,或许还是少了些,所以彩虹还远没到来,但我相信,彩虹终究会到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出现在我面前,五彩斑斓,光彩炫目。
我提起钢笔,亲吻笔端。
我发誓,不管什么样的风雨到来,我都会勇敢面对。
我要续写《贝壳》,以第二部的形式出版。
看这次谁还敢来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