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裳领着紫薇不断向下走着，某一刻，她突然指着墙壁对紫薇笑道：“看，成败花还在这。”
紫薇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成败花依旧美丽。垂裳说罢这句后又闭口不谈，又带着紫薇继续向下层走去。
紫薇还在回想着垂裳方才的举动，垂裳却说道：“到了。”
小女孩猛地抬头，这才发觉在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回到了一层。
奇怪，垂裳并没有走多久，为何自己就走不到一层呢？
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紫薇一头钻入人群中，不顾他们发出的刺耳尖叫，拼命的搜寻熟悉身影。
“为什么？”紫薇在看遍所有人面孔后失望停步，“在上面时我明明看见那群仓城人，为何现在却没发现？”
“难道他们又走了？”
“小妹妹，你不要淘气！”人人都像是畏惧紫薇般拼命的远离她，垂裳轻易便找到了显眼的紫薇，“有什么事跟姐姐说，不要擅作主张。”
紫薇并不想触怒眼前女子，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又复抬头张望，忍不住开口问：“东流呢？不是要送他吗，我怎么没见到？”
紫薇心中焦急，东流若是不出现，她也离不开辰壤楼。
垂裳笑着指向地面上的一张白布：“你看，他不就在那吗？”
白布上躺着位男子，神态自若，嘴角勾起，似乎抛去了一切烦心事，周围立着的人都默默低头，神情肃穆。
“啊！”紫薇见此情形不禁惊叫，“他这是死了吗？”
那男子正是东流！原来垂裳说的送别是这个意思！
周围人听到纷纷怒目而视，紫薇捂嘴一缩脖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垂裳摇头道：“怎么能说是死呢？他只是暂离了这片天地，之后还会回来。”
紫薇才不关心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现在只想离开辰壤楼。楼的大门她推不开，因此只能趁他们把东流遗体送出辰壤楼的那一刻出去，之后再找任先生商量对策！
人群开始移动，四个白衣人架起东流开始行走，紫薇还在欢呼雀跃时，却突然发现了不对。
他们走的方向分明是远离大门的！
紫薇急忙拦住垂裳问道：“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垂裳一脸诧异的回答：“怎么会错呢？”
她的手遥指向屏风：“我们正是要送他去‘滥觞’。”
要去屏风后面？紫薇看着屏风上精美的画像，腿一阵发软，她还年轻——不，是年幼，不想死！
小女孩笑容僵硬，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那什么，我突然想起风姐姐还在房间里，睡的太久了对身体不好，我还是去叫醒她吧。”
她转身欲逃，垂裳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东流之前同你的关系不错，你要是连送别都不肯，姐姐觉得他一定会很伤心！”
死人如何能伤心？除非......
紫薇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伸出的脚无论如何也落不着地，她只得扭头带着哭腔道：“我去就是了。”
既然逃不掉，就只能勇敢面对。紫薇眼睛睁的极大，缩在后面看着人群一步步的接近屏风。
在靠近的那一刻，屏风自发的缓缓拉开，紫薇立刻紧张的闭上双眼，良久后才敢睁开。
后面并没有小女孩想象的恐怖场景，甚至说愧对了她的“期待”——
眼前无山无云也无植，只有接天一片茫茫水，紫薇茫然看着这一汪大泽，空气中可见度极好，她甚至感觉自己能望到天涯海角，却看不穿这水的尽头在何处。
自己在上面明明什么都没看到，这片名为“滥觞”的江湖是怎么来的？
小女孩发愣时，人们已经将东流的遗体放在水边，他们自发的纷纷肃立，随后一齐唱念着悲怆悼词，声调古朴悠扬，像是这座辰壤楼一般沉凝而晦涩，尘世间没有人能理解。
紫薇侧耳倾听着悼词，他们口中所唱的紫薇一个词也听不懂，但她似乎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感情意味：或许是他们对东流的“死亡”感同身受，人力穷而寿尽，来此楼中苦求超脱而不得，最终竟陷入一场场的重复轮回，永远看不见希望......
四个白衣人在人群唱时，将东流小心翼翼的捧入水中，白布托着遗骸不沉，在水中向着远方游荡，众人一齐看着，眼中满是哀伤。
紫薇默默看着东流的遗体远去，脑中浮现起任先生曾经给她念过的一句古诗：半偈留何处，全身弃此中。此情此景竟然描绘的如此相符。
小女孩正为他们惋惜，突的脑子一热，瞬间清醒不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理解他们的心思？
紫薇还未察觉出究竟哪里不对，人群中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人们将两手伸出，左手中指弯曲，大拇指将其勾住，随后又将左手手背置于右手手心上，嘴上不住念道：“弃、弃、弃.......”
他们做出这手势后，空气中似乎有种深沉的东西流动，某些事物在悄悄的改变，紫薇摸着腰间剑柄时突然想起，这股波动和阵法启动时何其相似！
此时垂裳也同他们做出一样的奇怪手势，口中诵道：“弃、弃、弃......”
天空无日，辰壤楼内不知从何而来的昏黄光线将“滥觞”染遍，湖水倒似变成了行将沉没的迟暮夕阳，在“滥觞”中不断穿行反射的光线愈来愈强，整个天地像是被这象征衰弱却异常强烈的暗淡轻黄吞没，而东流的遗骸就在“滥觞”这片“落日”中缓缓驶入最深最远处的黑暗......
紫薇自然没有幸免，滥觞“吸收”了辰壤楼的光线后，与辰壤楼一同发出的强烈余晖将她全身笼罩，她的双眼也变得逐渐迷离，听着垂裳嘴里念叨的话，双手竟不自觉的和人群一样做出了“弃”的手势！
“弃、弃、弃......”
垂裳见紫薇如此，嘴角不禁浮现笑意，但她想了想后，依旧没有动弹。
紫薇眼中被一片黄光充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光线浓郁的像化为了一滩滚动池水，似乎稍稍大一点的动作便可将其点亮。
她这般想，也是这般做的，紫薇终是忍不住向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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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裳的瞳孔中，紫薇正一步一步走向“滥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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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好大的火，整个世界都在燃烧，紫薇迷惘看着这一幕，在她伸手触摸的一刻，湖水化为火焰，毁灭了万物，也杀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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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最后时刻，垂裳轻轻的发声阻止，紫薇的视线也重新收拢，她低头惊讶发现，自己居然差一步就要掉入“滥觞”之中。
紫薇惊的倒退半步，随后怔怔看着自己双手。
“还差一点。”垂裳以紫薇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自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