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是健忘的。
“任先生,过了这山谷,接下来便是一片坦途!”
林冬指着远方,对任先生热情介绍着路线,似乎之前的那些尴尬事从未发生过。
人不仅健忘,更擅长忘记伤痛,忘记曾付出的代价,也有人把它称作——贪婪。
紫薇坐在车头,无视外面的浩大风雪,怏怏不乐的敲击着木剑,车队在崎岖坎坷的路上行进,小女孩的身子也随着车上下晃动,她持续这种动作已经三天了。
老祁对此很是不解,掐了掐她的滑嫩脸蛋问道:
“你能逃出来不是很好吗?怎么还是这副哭丧脸。”
“你懂什么,只敢站在外面望风的老滑头!”紫薇一把打掉老祁的手,“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
贪心的小女孩早就忘记在辰壤楼中的危险,在她看来,只要能活着出来,那和旅行没什么两样,此时紫薇正懊恼着自己的运气不佳。
“书上明明说了,一些砍柴牧牛的凡人进入仙人洞府后,不说得到长视久生的机缘、天下无敌的功法,怎么也得捞几个宝贝啊!”
“叔叔你动作太快了,等我多揣几个辰壤楼里的好宝贝再离开多好,结果现在度过危险,却什么都没得到!”
任先生听着小女孩的幼稚言语不禁笑道:“那你也该看到,书上写的仙人洞府里究竟有多少倒霉的前人尸骸!”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紫薇理直气壮道,“叔叔你不是说了,自己得了两滴甘露,神识大涨呢!”
“这甘露不是谁都能饮的!”任先生摇头道,“机缘往往伴随着凶险,有所得,必有所失!”
他又苦口婆心劝着小女孩:“你说的一切不过是身外之物。在我看来,遇上险地之后,在危机关头该如何应对,又该如何保全自身,总结自己犯下的错误,下次遇到后又该怎么抉择,将这些东西化为自己的经验、人生阅历,才是你最大的收获!”
可我明明经历了这么多危险,却还是什么都没得到......紫薇没有再反驳,她清楚任先生的话并无错误,小女孩就是觉得心里不平衡。
“辰壤楼内吃了这么多亏,也该奖励我点东西。”
“或许我也可以像金溪道长一样,把自己在辰壤楼的故事写下来,卖到大江南北,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呢!”小孩子心思多变,她很快便不再纠结,开始傻笑着幻想日后的生活。
趁着印象深,赶紧全部记下来!
紫薇回忆着楼里发生种种,自己经历过最危险的一件事是什么呢。
眼前的天地充斥着昏黄,一处黑点被天际吞没,耳边是人们唱着悲伤凄凉的悼词——
紫薇深深打了个寒噤,双手竟又不自觉的摆出了当时的姿势,嘴中念到——弃、弃、弃!
“小滑头,小滑头你怎么了?”紫薇瞳孔聚焦,老祁正一脸担忧的摇晃着自己,方才她好像又失神了。
“你摆出这个姿势干嘛,怪吓人的。”
“我不知道。”小女孩迷迷糊糊回答,“是辰壤楼里的人教我这么做的。”
“完了,这孩子被吓傻了,我估计她还没好,到仓城得赶快请个郎中。”老祁转身对任先生说着,却发现他的双手也摆出了和紫薇一样的姿态。
任先生呼吸声沉重,紫薇在摆出“弃”的那个姿势后,他敏锐感觉到四周似乎有什么发生了改变,极似阵法启动。可当他自己摆出“弃”时,却又什么事都没发生。
“喂,姓任的,回句话啊!这下惨了,你们全疯了!”
任先生心中思定,又抬头对紫薇笑道:“这可能就是你的机缘!”
老祁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正常人。
......
都说冰原风光好,骸尸残骨掩玉龙——
穿过无尽的皑皑白雪,又是一日,当众人看见一片雪白当中那点突兀尘埃时,内心的激动实在难以表述。
“走了许久,总算是又见到人烟了。”有人感慨道。
“嗯。”任先生点头,“这里属于仓城的势力范围。”
又有人向林冬提议:“我们要不在此村落歇脚?”
只是林冬断然否决:“不行,既然已经没有危险,立刻全速前往仓城!我们在阳城耽搁太久,当初和少主说好是三个月内回来,如今都多少日子了!”
他也知道众人劳累,又给了一颗甜枣:“到了仓城后,先不说之后的假期,就是武尊的亲自指点,我想你们也翘望已久了!”
征得闻风声同意后,一众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路上不知路过了多少村落。一日,当他们一行人站在高处望向下方人烟时,任先生忍不住感慨道:
“终于到了,仓城!”
紫薇东看西看,实在找不出这里跟前头的村庄有什么区别,人似乎更多,也更加繁华热闹,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不同之处了。
小女孩拉着任先生问道:“叔叔,仓城怎么没有城墙呢?”
任先生回道:“据我所知,阳城的那片城墙也是北地特有的,不同的城有他们不同的特色。”
“啊?”紫薇疑惑不解,“可我没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那为什么这里就是仓城?”
身边的仓城人对紫薇骄傲说道:“仓城不需要这些东西。”
“武尊在哪,哪里便是仓城。”
无墙便无界,仓城无垠,没有巡逻,也没有城卫,他们走着走着,便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仓城。
车队逆着人潮而行,故乡熟悉的风景并不能吸引林冬等人的目光,仓城人急切的望向远处,那里是他们的目的。
都说阳城富庶繁盛,可这几个外来者倒觉得仓城的红尘气息更足、更加热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各个精神气十足、利落洒脱,连身上的衣物看上去都要比阳城轻快不少。
紫薇左看右看,不记得路上的风景如何,倒是被仓城人灿烂的笑容吸引住目光。
他们由繁华入清净,一行人来到一处宅邸前,门口的佩刀男子正打着哈欠,冷不丁看到林冬身影后立刻捂上嘴,屁颠屁颠的走向林冬,弯着腰对他谄媚笑道:
“回来了林哥!也不和兄弟们讲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林冬自然看到小子方才的偷奸耍滑,指着他笑骂道:“现在没空,暂时放你一马,回头再好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