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宅院,其余仓城人渐渐离去,只剩林冬带着任先生三人来到一处偏房落脚。
稍歇息后,紫薇还在焦躁不安的等着,她抬头仰望着房内诸事,不见屏画杯具,倒是有些翻烂的书籍放在角落。
小女孩等的心烦,正想起身走走,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贵客亲临,有失远迎啊!”
随后她见林冬低眉顺眼跟在一位英武男子身后,他腰佩长刀,面上却是温和近人的笑容,眉宇间亲切可爱,模样像是一个好说话的邻家男孩。
任先生起身拱手道:“不敢当,您就是仓城少主吗?”
那男子笑道:“不错,不过少主之称是他人胡乱叫的,当不得数,在下姓谢,谢天落!”
“谢公子——”任先生改了称呼,“承蒙招待......”
小女孩却是心直口快,直接说道:“大哥哥,你不去见你的娘子,怎么先来看我们了。”
任先生对谢天落尴尬摆手,似乎是对小女孩的不懂事表示歉意。
谢天落哈哈大笑:“风小姐在后院同父亲说着话呢,再说我们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如今若是急着见她,倒显得我的不是!”
紫薇嘴上哼哼唧唧的,分明对谢天落的回答不满意。
这暂且按下不谈,谢天落对任先生热情道:“林兄弟同我说了,队伍里还有位暖玉,我一听就立刻来了——”
他狠狠一拍手:“我们仓城对暖玉那是求贤若渴,绝不下于阳城。”
“只要愿意为仓城出一份力,两位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仓城少主语气豪迈,似乎没他办不到的事情。
两位?紫薇眨巴眨巴眼,明明是——
她转头一看,不由得发出“咦”的声音,屋内此时只有任先生与自己了,可方才明明还在的,老祁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任先生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谢公子。”
“话说回来,谢公子,我有一个友人就住在仓城,不知......”
谢天落道:“您是想先找到那人吗?尽管问,若是我不知晓,就安排手下的人去帮你搜查。”
“此人名为天蓝。”任先生望着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谢天落笑容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好似刚才不过是任先生的错觉:“天蓝......”
林冬却突然兴奋道:“你确定是天蓝吗?”
见任先生点头,他不由的笑道:“你问别人我是不知的,可要是天蓝的话,一心跟随武尊的人几乎都知道!”
“哦,他在仓城这么有名吗?”任先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家伙不算很有名,一般人只知道他的武功似乎很高。”林冬连连摇手,“但只有我们才知道,武尊究竟有多重视他。”
“若是将来有人能够超越我,那必定是天蓝!”林冬一脸崇敬,不似作假,“这可是武尊本人的原话!”
这家伙现在混得这么好?任先生低声嘟囔着,又抬起脸笑道:“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当然,出了武尊府后......”林冬说完路线,似乎又想起自己现在何处,不好意思道,“但我现在腾不出手,任先生你还是自己去吧!”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后,任先生对谢天落恭敬道:“既然如此,谢公子,我就不打扰了!”
谢天落一脸真诚道:“那我就不留您了,不过任先生,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自当如此!”
不过一会,紫薇同任先生又孤零零站在了仓城街头,不过这次不再有人引领,两人抬首间尽皆是陌生事物,一切又该如何开始呢?
紫薇摇晃着任先生的手:“叔叔,我们先去找老祁吧!”
“小薇,人有着各自的道路,没人能相伴着走到最后。”任先生辨认出方位后,像是初入阳城一般,牵着紫薇小手在城中一道走着,“老祁来仓城有他自己的打算,没必要强求把路一起走下去,再说了,或许某一天,我们还会重逢的。”
任先生说的口干舌燥,可紫薇听到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我听不懂。”
有时候不懂也是福气,真正明白一个至理,往往需要痛彻心扉的体会,不懂便意味着她还不曾经历。像是在辰壤楼,若是紫薇不想着要弄懂楼中一切,老实在房内待着,她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但人都是好奇的,这种感觉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压抑住。
仓城拥挤,与阳城的空旷街道不同,这里像是要用满每一寸地似的,一切都挤得满满当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无限拉进,像是要抱在一起取暖来抵御外面不息的寒风一般。
又是一个拐角,紫薇看见一处低矮房屋的门口前立着个男人,他披着灰黑色的斗篷,仍颤抖着身子,脚下踩着一块长条木板,很明显,是属于开了个大洞的房门中的其中一块。
任先生看清他脸的那一刻,瞳孔一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尽寒冷的回忆中:
铁皮车上,男孩摸向后颈,上面被撕开的肉还耷拉着,早已不觉的疼痛,血已经凝固,就像他的心一般。
他心烦意乱,名为迷茫的海水灌满了他的肺部,叫男孩喘不过气来,自己已经不是暖玉了,日后该怎么活,为谁活?
一抬眼,他见对面那个被自己推开的傻子无力瘫在车上,风雪痛打落水狗似的盯着他招呼,可那傻子居然还能冲着他乐呵呵的傻笑。
男孩无名火起,想对傻子发怒,可全身却使不上劲,几番挣扎后,他终是同傻子一道倒在车面上。
“你不用扶我起来,我还撑得住!”傻子见他似乎要流泪,又出口安慰。
“谁想扶你个白痴!”男孩胸口发闷,被错会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无奈的男孩最终冷哼道:“雨都里我不知道帮你擦过多少次屁股,出了雨都你还是这样——”
“记住,你欠我一次,记得要还啊!”
傻子的笑容纯净,像是刚刚落入尘世的一片无垢白雪:“丝,我会还你的。”
......
天蓝也看到了任先生,他苍白的面孔上突然绽放笑容,一如多年前般纯净:
“你来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