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你认识九世吗?”任先生忽的问道。
天蓝放下手中碗筷,把嘴中饭菜咽下后道:“知道啊,怎么了?”
九世心心念念的天蓝也认识他,这并非是“单相思”,想来九世知道后也会欣慰不少。
“武尊和我提过,话里很是惋惜,说若是他的身体天赋好一些,可能仓城又要多一个‘武尊’了。”天蓝呵呵笑道,“我知道九世的厉害,但仓城的下一个‘武尊’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我!”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道:“你既然见到了九世,他应该给你看过许多书籍了吧,有没有什么灵感?”
任先生知天蓝说的是导引阳气一事,他虽然看的多了,心中也渐渐有了把握,但有几个疑惑不解开的话,终究是无从下手: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这关系到任先生的努力是否是无用功:在习武当中阴气究竟起到了什么用途?
许多人因结果论,自然而然的会得出结论——阴气是一切之始。但任先生见四层内那本千年前的《象山先生之辨》里明确说过,在引阴气入体时,无论你天资多么聪慧,也不管你用了多妙的药材护体,沿途上的身体部位都会受损,直到入了大小窍脉之后,阴气才似被驯服,开始益于人体,可以打通人与天地的联系,发出种种武学神通。
所以天下习武之人,没人能有无漏之身,总归是有缺憾的,连武尊也不例外,他虽说天生明脉隐脉全通,但窍穴、小经脉也需自通,这就给了阴气可乘之机。
这点十分奇怪了,牵扯到一个根本问题:武学当中,究竟是阴气为首,还是窍脉关键。
若是阴气为首,那万事俱休,一切莫提。但如果窍脉才是关键,那阴气不过是启动它的一个工具罢了,工具多式多样,只要能启动关键,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第二点虽说不重要,但困扰了任先生许久:这些明脉隐脉是何物?
早在年少时,不能练武的暖玉就想过这个问题,在阳城见到身为“独行”的祝溪后,他心里迷惑更甚:祝溪之所以不能练武,她不能引阴气并非最重要的,而是她体内根本就没经脉,即使有人运功强引,也只会伤她身体,有害无益。
经脉理当和心肺肾脾一样是人的天生器官,连暖玉都有,怎么可能还有人会没有呢,除非......
最后一点承自第二点,这倒是有了应付方法:每个人的明脉虽说一致,可其他如隐脉小经脉之类的东西在人体内的位置、大小等等都有不同,有的人甚至都没有,这也是那些神功之间各有差别的最大原因,也是如《殷家刀法》这类武功几乎只有创始人能尽全威的根本。
这关系到任先生未来的功法设想,虽说是自创,可这门功法他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差别并不大,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但有时候人与人又好似隔着一道鸿沟。这段最艰难最耗时的路程,任先生替紫薇蹚过了,可自己终究不是她——
任先生平日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天下没什么值得他计较的东西,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显得很贪心——他既想紫薇能省心省力,又要这门功法天下第一,练成后无人能敌!
他心中忽然涌出个可怕的想法:那就全部焚烧殆尽吧!不管什么明脉隐脉,也不管它们各自的作用,先开这个还是先开那个,紫薇的隐脉、小经脉都身在何处,全都不管了!用万世无忧之策一口气全部迈过!
“叔叔,你怎么不说话了?”紫薇见任先生愣愣的盯着筷子,这让听着两人对话正欢的小女孩有些疑惑了。
紫薇稚嫩的声音让入魔的任先生浑身一抖,猛地惊醒:“我在想什么?她可是赤霞,世上独一无二的赤霞,怎么能让她冒这个风险,我宁死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很快平复心情,对天蓝继续道:“有些头绪了。”
还是用《武经》上的稳妥法子,一点点来吧。
但他心里总有不甘,这样的话,他所创功法势必只能涉及明脉的运用,否则紫薇就练不全了,可花了这么多时间,只能有这点成效?
天蓝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看过《武经》了吗?”
任先生点头叹道:“看过了,不亏是武尊,难以想象天下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天蓝笑道:“一开始我也有了迷障,以为武尊这种天眷的特例,再没人能超过他了。”
但毕竟是天蓝,他很快就想通了:“这是武尊的武道,拾人牙慧当然难以超越了,我要走自己的路!”
任先生心思重重,但他还是强笑道:“练到武尊这地步,周身的所有窍脉穴位几乎全都贯通,随手打出的每招每式都是合道势,你怎么超越他?”
天蓝仰头哈哈大笑:“不愧是你,只看过《武经》就知道武尊‘修法不修术,重意而轻式’的武学理念,这点许多仓城人也不明白,他们还以为武尊天生强大呢!”
他的目光炯炯,像是能融化冰雪:“不错,武尊这一生什么武功都没练过,别说刀枪棍棒了,连拳掌都不肯耗心去练,他只开脉通穴,钻研真意,开发合道势。就这一招鲜吃遍天下,在比斗时那些招式大家连他一掌都接不住,苦心练的招式全然白费。”
“开脉通穴这条路已经要快被武尊走完了。所以我才决定走另外一条路,把重心放在技击之道上。”
天蓝甚是得意道:“这正是他弱点所在,武尊打了一辈子的顺风战,做的都是一招取胜。可若是有人能接住他第一掌,拖入鏖战之势,武尊没这方面的经验,那必能取胜。要论这个,谁能比的过我天蓝?日后打败武尊之人必定是我!”
原本心情压抑的任先生被他这番话逗乐了,他忍不住笑道:“可你要是接不住呢?”
天蓝见任先生眉头总算舒展,也放下心道:“我所以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