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声收回望向金溪的视线,扭身回去。
祝离积在身后看着她的侧颜,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依然没有一个人从金溪下来,盛会后的人们身心俱疲,只想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年的蟾辉怕是也取不到了,不过人们早已习惯。
祝溪没有在意,她执着的看着金溪。
任先生和尹自愁都看到这一幕,两人只是摇头沉默。
突然,他们看到一幅奇怪的场景——一个兽皮包裹沿着山体在快速滚动。
砰,那包裹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停留片刻后,缓慢但坚定的向着紫薇方向蠕动。
任先生很快想起这是送给谁的猿皮,深吸一口凉气。
“事情还是走到这地步了!”
两个女孩很快发现这个奇怪的包裹,祝溪看到猿皮后,脸色一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她还是不愿相信,发疯般从紫薇衣服里挣出,扑在包裹上。
祝溪双手颤抖,轻轻的翻动着猿皮,在看到上面的点点血迹后,彻底死心。她看也不看包裹一眼,把它用力掷于地,埋头蹲在地上半晌没动静,许久后才听到女孩小声抽泣。
任先生等了很久,见祝溪仍不抬头,于是走到跟前拾取包裹。
他打量着这个包裹——很平凡,但这是一个男人用性命带回。
“打的平结?”
任先生解开包裹,看见其中的石瓶。
祝离积垂头丧气的回来,正好瞧见任先生手里款式熟悉的石瓶。
他指着石瓶,结结巴巴的开口:“任先生,难道说,难道说......”
任先生打开石瓶,祝离积和他都看见瓶中淡金色的液体。
“蟾辉,真是蟾辉!”祝离积忍不住失声大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任先生手中的石瓶吸引,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一次山会是个例外。
任先生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祝家家主突然出现,一把将石瓶夺来。
他迫不及待的要再次印证。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瞠目结舌,他们窃窃私语,他们垂涎欲滴。
任先生对祝离积说了几句后,祝三少爷尴尬的提醒着祝家家主:“父亲,是我们祝家的那个人取到的。”
有人开口质疑:“无凭无据谁知道呢?”
任先生淡然开口:“包裹是我送的,上面有我写的阵法,用的不是阳城暖玉的语言,一看便知。”
无需多言,秦老他们查看包裹,确认了任先生没有说谎。
人们的情绪更加热切,他们争着抢着死死盯住石瓶,虽然已经见不着蟾辉,可他们总有办法想象出它那不可思议的光芒。
“祝家主,好福气!”
“祝家人,不服不行啊!”
“想不到时隔多年,是祝家主这一代能取到蟾辉,让我等能重见着这天地奇物。”
祝家主手握石瓶,他好似成了全阳城的中心,阳城人的英雄。他听着身边人不要钱的吹捧,志满意得的笑着连连摆手推辞。
样子做做得了,祝家主的脑子还是很清醒:“我们祝家人不独吞,在祝家人商谈完后,一定会拿出来分配,确保每一个需要的人都能得到!”
“噢噢噢噢!”溢满之词瞬间将祝家主淹没。
你给我抬花花轿,我予你回报,这一幕纪念性时刻画下来,后人见到后准会为他们之间纯真的友谊而感动。
偏偏有人不识抬举。
“祝家主,既然如此,能否给祝溪半瓶的蟾辉。”任先生突然开口。
半瓶?这分配都是以滴计数,你开口就是半瓶,谁给你的脸?
但这瓶蟾辉没任先生的阵法是否能取到还真不好说。
“任先生,给当然是要给的,可半瓶是不是有点多了,你看能不能少点呢——”
祝家主自认足够委婉,可这暖玉好像没听出来,固执的继续:“取蟾辉的人是她哥哥,而他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才上的金溪,半瓶又怎么会多!”
尹自愁也开口求情:“祝家主,祝溪是个‘独行’,没有足够的蟾辉,家人又都不在,她一定会死的!”
祝家主还想说的话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只能抓住石瓶沉默以对。
现场突然就这么冷了,只能听见永不停歇的山风自金溪呼啸而下。
闻风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似乎也想插一脚:“如果不满足取蟾辉人的心愿,以后谁还愿意去取?”
人们听此议论纷纷——
“凤小姐说的有道理。”
“但半瓶太多了,那个祝溪是什么身份,她配吗?”
“小丫头,自以为是,以为我想不到这点吗!”
祝家主根本没在意闻风声的话,他看到人群中热切的目光,再见梁家、殷家人似是不在意的眼神,心里暗笑——
“你们就装吧,到分配的时候还不是打破脑袋。”
可他再看到闻城主笑眯眯的样子时,呼吸一顿,脑袋疯狂转动,明白些东西后立刻下定决心。
他又大义凛然的发表言论:“说的不错,不能寒了英雄的心,我们就是要树立一个榜样,只要你能做到,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任何人!”
紫薇把祝溪扶起身,给她当场服用了半瓶的蟾辉,见小姑娘原本惨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人们又不禁发出惊叹。
想明白的祝家主晃着半瓶的蟾辉,心中倒也没有多少心疼之意。
“剩下的蟾辉,我会交由阳城里一众德高望重之人一起商谈,分配出去!”
人们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今天已经玩的够开心了,蟾辉的功效也亲眼见到,今年的山会应该是没有遗憾的圆满结束。
看完热闹的人们走的七七八八,祝离积来到祝溪身边,注意到她眼神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
“你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吗?”
女孩无助的摇头,从前,身为独行的她只能待在不那么寒冷的地方,父母安排着她的生活。在父母死后,是她的哥哥决定自己的一切,现在哥哥也死了——
“我可以安排你进入家族的商队里学习,你愿意吗?”
女孩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接着又不动了。
尹自愁出言打破僵局:“她现在心很乱,过段时间再问吧。先让我来照顾她一段时间,这也是他哥哥之前拜托我的事。”
任先生自从为祝溪说过两句话后就在没开过口,双手放在胸前搭着,浑身透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一边的华阳法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只留下紫薇全程看着这场闹剧不知做何感想。
小女孩很是不解,理解这一系列光怪陆离的事超出她的能力。
在她看来,祝家主就是个小气的坏蛋,不肯给小溪蟾辉。任叔叔、小尹、呆头祝、闻城主和那位漂亮大姐姐肯定都是好人,因为他们愿意为小溪发声。
可紫薇又觉得祝家主不像是为了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的样子,况且在他给了小溪蟾辉后,任叔叔也没有高兴的意思,脸上还是挂满寒霜。
她忍不住拉了拉任先生的衣角,问道:“叔叔,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听到这,任先生原本坚硬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很柔软,好像只要他能亲耳听到紫薇说出这句话,一切发生的事不过尔尔罢了。
他笑着摸了摸紫薇的头:“你不是阳城人,当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