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就在院落住下了。
这几日,紫薇也说不清任先生都在干什么,他很早就出门,傍晚才会回来。任先生没有对紫薇提起任何事,只是让她跟着尹自愁晃荡。
有一件事却是紫薇没有想到,这里既是尹自愁的住处,还是他教书的地方。
“就这种家伙能教什么?”紫薇恶意的想着。
“小薇,一起看书吗?”一个女孩怯生生拉了拉紫薇的手。
紫薇回过神,见着眼前这面容苍白、身形消瘦的女孩,这是她刚刚认识的一位朋友。不知为何,她老是喜欢贴着自己,不过紫薇也并不反感。
“好啊,小溪,我刚找到一本很有趣的书,我们一起看吧。”
紫薇说是金溪道长的《南寻》。
此书是金溪道人学成之后,思慕当年武神风采,毅然一路自北向南,收集各个上古人物传记后编辑而成的典籍。其中既记载了种种名人的风趣传闻,也写下当年道长对路上见闻的感悟。有心钻研的人可凭此考证历史故事,一般人也可以当成是消磨闲暇日子的小说读物。
“不过,这家伙的书还真是不少,我都找到好几本有趣的小说了。”紫薇身后还放着一打的书。
两人就坐在房间内的一角看书,屋外细雪因风而起,屋内熏香让人沉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可惜一旁几个倒霉蛋羡慕的目光有些煞风景。
尹自愁当然注意到他们的心不在焉:“看什么看,还不快用功,是不是还想多做几道?”
一位学子偷偷嘟囔:“凭什么啊,她们俩能看闲书,我们却做这劳什子题。”
尹自愁气急而笑:“怎么,你有意见吗?”
可能是早有怨言,学子居然还反驳他的话:“当然,我们的家族派我们来是要学习您的阵法的,可您为什么天天让我们做这些算来算去的难题。”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眼神毫不掩饰:“你该不会是想藏私吧!”
“为什么?你不会以为阵法随便摆摆就可以引气吧,地势、风向、湿度等等,你都不需考虑吗?”尹自愁不屑道,“如果你认为这些也算是难题,你还是别学阵法了,练武去吧。”
“来紫薇,给他们露一手!”尹自愁像是招呼小狗一般冲着紫薇摆摆手,“你们连七岁小孩都不如!”
“我?我要做什么?”紫薇指了指自己,人都蒙了。
“过来算啊。”
紫薇起身探过脑袋,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图形,上面乱七八糟缠着一堆的线,夹着什么折叠、垂直让人眼晕的词句。问题倒是简单:求方为多少。
祝溪也好奇的凑过来,只是瞧了一眼就身体晃动,险些昏过去,连忙扭头不敢再看。
紫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明白,最后老实回答:“不知道。”
尹自愁得意的嘴脸一凝:“你不知道?”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紫薇有点恼了:“不、知、道!”
尹自愁急的快跳起来:“不可能啊,任先生没有教过你这类东西?”
紫薇摇头:“从来没有。”
学子们看着尹自愁青一块红一块的脸色不禁哄堂大笑,心情也好过不少。他们也不再闹事,继续埋头苦熬,只留下尹自愁在那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傍晚,学子们收拾好东西一一向尹自愁告别,他都视若未见,一直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直到任先生迈入屋内,尹自愁才还魂。
他一把拉住任先生,急切道:“任先生,你没有教紫薇阵法吗?”
任先生奇怪的看了眼他,不知道尹自愁为什么要问,但他还是回答了:“没有。”
“为什么?”尹自愁更急,“她可是赤霞啊!”
任先生叹口气:“尹先生,这事很难说清楚。”
“你必须说清楚!”尹自愁在这问题上异常执拗。
“好吧。”任先生捏着紫薇衣领把她从书堆里提出来,“小薇,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多想,直接回答好吗?”
还沉浸在书海的紫薇愣愣的点头。
“一加一等于几?”
“二。”
“二加二?”
“三!”紫薇自信回答。
任先生冲着尹自愁一摊手:“你看,没法教。”
尹自愁绝望的一拍脑门:“不会阵法的赤霞,历史上闻所未闻,这娃算是废了!”
这时,门口突然走进一个少年,他并不高大,但旁人看到他的眼时就会知道,这是位没有被苦难压倒心志坚毅的年轻人。
“尹先生,我来接我的妹妹了!”
尹自愁撇了眼后随意道:“哦,祝启啊,带走你妹妹吧。”
任先生这才看到书堆里还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祝溪,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血管外突的手背,任先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
祝溪小心翼翼的从书堆里钻出来,朝着紫薇挥挥手:“明天见,我们再一起看书!”
少年带走祝溪后,尹自愁又问:“近日感觉如何,阳城还不错吧。”
“是不错,比起南方大多数城镇都好出不少!”
“南方——”尹自愁轻蔑一笑,没有再说。
“不过我倒是在城南发现了些问题。”
“阵法问题?”
“对。”
这在正常不过了,城南正对着冰原,住在那里天天都要喝西北风,只有底层人和到处乱跑的江湖人士才肯入住,连暖玉都不想去。
一想到这尹自愁的牙就疼,其实城里的暖玉远不止他一个,但其他几个都已经七老八十了,年轻的就他一人。那群老懒鬼一个个缩在城北、城西号称是要维护阵法。推他这个小年轻在其他两区到处补漏。
这也还好,关键是等到四大家族要求教授他们家族子弟阵法时,他们个个推脱年老力衰、思维僵化。天见可怜,平时打牌赌钱时算的一个比一个快。结果这群蔫坏的老头集体推荐尹自愁,让他修补两个大区阵法的同时,还得每周还要抽出两天时间去教那些白痴阵法,这比修阳城阵法还要痛苦百倍!
尹自愁眼睛突然发亮:“难道说,任兄......不,任大哥你是要——”
“不如让我去维护城南的阵法吧,离开阳城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不能一直白吃白喝你的。”
“这——”尹自愁搓了搓手,“不太好吧。”
他的媚笑能让人产生看到狐狸的错觉:“维护阵法多辛苦啊,每天风里来雪里去的,出了事还要问责,怎么能麻烦您呢?”
尹自愁渐渐露出尾巴:“不如您来教导一些我的学生,四大家族在这方面可不会小气,既轻松报酬又高!”
他向任先生极力推荐:“一周只用教两天,随便给他们一点题,拿个板凳从早到晚看着他们从皱眉苦思到麻木崩溃的样子不是很有趣吗,这可是难得的闲职!”
任先生笑而不语,只是摸摸紫薇的脑袋,小女孩歪了歪头,满脸不解。
“好吧。”尹自愁一看忽悠不成,只得不甘心道,“我给你城南一处房屋的钥匙,明天去看看吧。不过我先说好,这工作的酬劳可不如教书的。”
见尹自愁答应,任先生便拉着紫薇走了。
......
回住处的路上,紫薇突然开口:“叔叔,那群学生都是暖玉吗?”
“怎么可能。”
“那他们该怎么学阵法。”
“阳气只有暖玉可引,阵法谁都可以学,只不过需要引阳气的阵法他们学不了罢了。”
紫薇恍然大悟,所以城里的阵法全都是暖玉摆的,连维护都要他们去做。要是引不了阳气的一般人去摆阵,城里面就没法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