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任先生就领着紫薇到城南去看尹自愁给他们的房子。
紫薇在看到眼前低矮的小瓦房时,原本还心存侥幸,安慰自己阳城里的房子都是这样,里面一定很大。
等到任先生把东西都搬进去,真正安定下后发现,这房子除了俩房间外,只有一个厨房了。既没有什么暗道,也没地下室之类的玩意。
从宽阔的院落搬到瓦房,紫薇顿觉前路一片黑暗。
“至于这么小气吗!”她气鼓鼓的说,“叔叔你可是暖玉,为什么给我们住这种地方!”
这房子确实小的过分,转身就要碰着、垫脚一跳就会磕着头。
“我们就暂时在这住下。”
“我平时就要待在这?”紫薇觉得自己从仙境跌入地府。
任先生摇头:“不,这段时间我有很多事要做,顾不上你。”
“我每天会送你去尹先生那,晚上再接你回来。记住,在我修好你的衣服之前,不要离开尹先生!”任先生郑重道。
听到每天还能过上和祝溪一起闻熏香、看闲书的快乐时光,紫薇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不过当她听到必须跟着尹自愁时,又是老大不乐意。
“为什么,我讨厌他!”
任先生自有办法收拾她:“那你还是每天待这吧。”
紫薇改口的很快:“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嘴巴不讨巧一点。”
送紫薇到尹自愁那后,任先生又回到城南。
这几日他在城中四处打探,大抵了解阳城的情况。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曾经路过阳城,但只是一次擦肩就去往南方。
尹自愁口中所说的阳城四大家族正是闻、梁、祝、殷——梁家深耕本土,阳城一带的皮毛、原料、粮食资源,冰原的探索开发都是以他们为主导,这家族兼具财力武力,不可小觑。
祝家则都是如祝离积这般经商之人,不过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他处,足迹遍布天下,只是本家留在阳城。祝家在本土的势力虽不如梁家,可经商所带来的人脉却是梁家比不上的。
两家实力惊人,可真正把持城主之位的却是闻家,他们似乎样样都沾一点,可样样都不如两家,但闻家把持着最重要的事物——兵权。阳城中的守卫力量大都听命闻家,且闻家还拥有征召城中百姓的权力。当日任先生在城门口遇到的风小姐就是当今闻家家主的女儿——闻风声。
“但殷家......”任先生眉头紧锁,“人们只说是当年出了个大人物,传承下了很厉害的功法,除此之外并没什么特殊的。”
这也能算是大家族?该不会是觉得四大家族好听点才拉出来凑数吧。
任先生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又把注意放在四周。
城南的风格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第一个就是住处,其他地方的建筑虽然大多也是低矮,但都是风格各异、各有特点。这里的建筑都是制式的瓦房,尹自愁分给他的瓦房也是其中的一员。
都说城南一带的生活水平落后,是武人和贫民生活的地方,但是城南的街头反而更有人烟气,不像是其他地方,走了半天也见不着一个人——
想到这,任先生突然自嘲一笑,大部分富裕者当然不会接受风吹日晒,只有讨生活的人才会在寒冬被迫抛头露面。
任先生在路上走走停停,不时走到一个房子前,抬着头看了半天瓦片又什么都不做,转身就走。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突然被一段对话吸引了主意。
那是两个佩长刀的落魄男子在倚着房门闲聊。
其中的一个瘦长脸开口道:“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另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拭去落在刀鞘上的雪花,像是没有听见,好久后才怔怔回答:“嗯,这天变得更冷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也可能是我老了。”
“你确实老了。”
瘦长脸还能回忆起自己当初遇到中年男子时的样子,两人都是神采飞扬,就像是他们当年手中握住的利刃,雪亮且锋锐。
“或许吧。”
“这城还呆得下去吗?”
“不知道。”中年男闷声应付。
他们被阳城的名声所吸引:地处南北交界处、交通便利,无数的人和物资来往于此,是能满足一切幻想的富饶之地。她就像是传说中早已消失的温婉水乡女子,会以善意对待每一个寻找机会的人,无论南北。
于是他们就这么蹉跎多年,他们也说不清为何。阳城很好,城中有着多位暖玉设立和维护的阵法保持温暖,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的平和闲适。这里每日都会有商队进进出出,人们可以随着他们前往南方寻找机遇,或者也可以选择去阳城之后的冰原闯荡,有不少幸运儿得到了罕见的药材、上个时代仙人的遗留物,更有甚者发掘出了玉矿!
但这些......瘦长脸抓耳挠腮,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好像都和阳城本身没关系。
他踹了脚瓦房,恨恨的想:就和这该死的东西一样,无论城里怎么变它一直都在!修了新酒楼它在,修梁家大少爷的新宅它也在,就是城墙翻新了,它还是在!
阳城的生活永远都会这样,亘古如一,阳城人似乎都将一切定好了。他们从前是什么样,将来也是什么样。像他们这些外来者来来去去,阳城还是那个阳城。
瘦长脸嘴角一歪:“不如我们上五岭吧。”
中年人连忙摇头:“你发什么疯!当山贼?很苦的!”
他并未对这句话代表的意义产生惶恐,只是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城里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瘦长脸反问,“你有多久没有拔刀了,你还记得怎么使刀吗!”
“我受够了,如果我来阳城过的是这种生活,还不如上五岭啸聚山林,不比这一滩死水好过多了!”
他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周围人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是自顾着自的事,没有把目光投向他哪怕一眼。
瘦长脸说够了气话后,两人便回到各自的屋内,只留下任先生仍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屋顶的瓦片。
“阵法的问题大致是看出来了——”任先生摇头,“还是先去城主府吧,我的工钱还没有着落呢。”
......
尹自愁看着众学子愁眉苦脸的丧气样,个个盯着纸上的线团如丧考妣,忍不住摇头。
“一想到要给你们教出点东西来应付四大家族的人,我比你们还要痛苦万倍啊!”
一边正看书的紫薇突然开口询问:“喂,你和任叔叔的阵法摆放方式是不一样的吗?”
尹自愁回身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
紫薇指了指手中的书,“道长的《南寻》里有这样的一段话——”
“纵观天下阵法宗师,唯有暖玉出奇。其中景元取凝练三昧、伯秀得洒脱之意,而孤影却最为适性。”紫薇一头雾水,“同一个效果的阵法,不同的人还能摆出花不成?”
尹自愁不屑的翻了翻白眼,“你这个算数都不会的小屁孩懂什么是阵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