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自愁看着紫薇愁眉苦脸任由老祁摆弄的样子,强忍住嘴角的笑意,转身对身侧的人问道:“任先生,今日你怎么有空监督紫薇练武,难道雨公子教完了?”
任先生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城主府之前出了那事,现在又诸事繁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搅,过些时候再去吧!”
尹自愁恍然大悟,他最近也嗅到了些什么,梁梅也有段日子没来了,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心里思考着种种,嘴上继续道:“确实如此,不过说来奇怪,仓城那群暴脾气的家伙,自己人遇刺后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可真是罕见。”
任先生听此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尹自愁,随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在紫薇身上:“怎么,尹先生难道没看出来?这说明仓城人中还是有聪明人的。”
他眼中波光涌动,似乎有漫天雪沙蕴藏其中:“他们何必急于一时呢?仓城人能够顺利踏入阳城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许多事早已注定了。”
“他们自身就是大势,你见过这种人亲自下场吗?只需顺势而为,自有人会解决一切。”
分清?划分?拉拢?打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需要这么麻烦,他们带来的又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哈哈哈,任先生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周全。”尹自愁露出嘿嘿傻笑,“他们可是代表了一座城的人——听说仓城人的武功都不低呢!”
一个学通阵法的暖玉也能摆出傻笑,真是难为你了尹先生,任先生闭嘴不言。
尹自愁见任先生沉默,又似是无意问道:“那些仓城人既然蛰伏,看来风小姐的婚事一时半会没个结果,您现在只能干等着吗?”
任先生笑道:“我是个暖玉,除了每天看看紫薇的练武进度,再去教导雨公子阵法,还能再操心什么?我现在是一心盼着队伍能早些出发。”
他反问尹自愁:“倒是你,尹先生,最近的阳城很是无聊,你都在干些什么,也好给我些参考。”
“参考就不必了。”尹自愁摆手,“我也只是看看闲书,钻研阵法,顺带着教些不成器的玩意,和秦老那帮老头子会一会聊聊天......”
“哦,我以为你还会去梁家——和梁梅多见见面呢。”
尹自愁红了脸:“我见梁梅干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没继续说下去。
待老祁指挥着紫薇又换了个持剑姿势后,一道熟悉的人影进入院落。
祝离积一眼便望见任先生,他神色激动道:“任先生,城主府与城南都看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啊!”
不知何时,尹自愁已悄然离去。
他快跑到任先生身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憋出了句:“任先生在阳城也算待了段时间吧。”
任先生不动声色道:“不错。”
“祝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祝离积眼睛撇向四周,随后含糊道:“嗯,这年不是过完了吗?等三月时我又要去南方,因此要派人先去通知留在南方的管事,任先生若是想念着南方的什么东西,我可以托人带来。”
任先生笑道:“多谢好意,但我对南方没什么留恋的。难道祝公子忘了吗?我曾经也对你说过,我是北地人,不过少小离了故土去往南方,如今才算是返乡。”
祝离积脸上一滞,语气又变得急迫:“任先生,难道你就——”
“祝公子!”任先生打断他的话,面色平静道,“我早晚要离开阳城的,你不需要送我任何东西。”
紫薇在一边也听到了两人对话,她咯咯对祝离积直笑道:“小掌柜,你就别劝了,任叔叔这死脑筋——”
她还没说完就被老祁敲了一击脑袋。
“没大没小的滑头,这是你能关心的事吗?继续练!”
紫薇气的脸鼓,把剑拿稳当后在心里发誓:武功练成之后一定要老祁好看!
两人自是不在意这段插曲,祝离积继续哀求道:“任先生,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他苦苦恳求的模样如同被身后可怖事物追逐压迫的可怜小兽,又是无力又是疲惫,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受残酷的命运。
这一幕让紫薇老祁两人不禁侧目,堂堂祝家少爷竟然会落到这地步,真叫人感觉怪难受的。
谁知任先生铁石心肠,他反而对祝离积笑道:“祝少爷,你怎么和殷家主似的,都想叫我在阳城留下,他老人家甚至还想给我做一桩媒呢!”
祝离积微微张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话,他几度想再说些什么,还是没能出口,最终只得转身黯然离去。
任先生望着他落寞背影,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对祝离积提醒了一句:“祝公子,最近外面的天时不好,还是别派人去南方了,先呆在阳城,等过段日子再说吧!”
但看祝离积头也不回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话他究竟听进了几分。
老祁拇指摩挲剑柄,无奈道:“看不出来,你们暖玉装傻都有一手的。”
“真是群身暖心寒的无情之辈。”
阳城的风很冷,足以冻穿人的骨髓,但吹进这间院落后,却变得温柔可亲,把人熏的晕晕乎乎。
“世上人人都有要做的事。”任先生淡淡回答老祁玩笑似的指责,“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称心如意。某些人想要的,却是某些人不想看见的,某些人一路追寻心中所求,某些人的梦想就要被践踏。当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谁有这个资格去评判哪个更值得,各凭本事吧——”
恍然间,他又想起了甘露观那一夜里女子让他看到的幻象,与今日相比何其相像!他不是秉着单单解决一个人、一个群体的某件事这种幼稚理念而去雨都的,如果他只是像个游侠一样为了见到一桩不平事觉得心中不满而出手,那何必要离开南方!
寒纪一切的荒谬悲剧就是如此可笑,只是为了帮助几个人完成所想又有何用,不过是又一次轮回,不把根源解决,只是满足于个人感情的宣泄,类似的事只会不断重演。
他心志愈坚,离开阳城的想法从未如此迫切。
最后一句话任先生却没说出,只是在心里默念:祝公子,我也有不得不做之事,对不住了。
紫薇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抬起头一脸笑嘻嘻:“老头,这下明白我的好了吗?还不多教我点好东西,不然就你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死了后谁给养老送终。”
话音未落,脑袋上又挨了一下狠的:“当我看不出吗,这里就数你最坏!是不是心里攒足了劲就想练成后报复老头子?还养老送终,别把我的棺材卖了就算你心善!”
紫薇眼冒金星险先摔倒,就这样还不忘摇着头拼命否认自己的险恶用心,可怜的娃,脑子都要被晃傻了。
尹自愁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在任先生身边,嘴上肯定道:“祝离积那家伙是喜欢风小姐吧。”
任先生笑道:“阳城谁不喜欢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