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曲谱现在何处?”
小师弟从床头取出那本曲谱,果然中间有一些精巧的夹层。师父看完夹层所记内容,一把将书扔到我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带回来的好东西!魔教妖女果真对你情深意重啊”
我跪在地上,捡起曲谱,一张张精致的书页里果然藏着薄薄的夹层。不仅记载了召唤术、百花印等术法,甚至还“大方”的写有魔教最厉害的灭灵火。这绝非普通魔教之人所为,到底是谁如此“好心”的将这功法送我。
我又急又气,难以自辩。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肯相信小月会如此做。更不敢相信竟然是我害了小师弟。
“师父,事已至此,徒儿无话可说,愿以一命换小师弟平安。”我心中凄然,自觉再也无颜面对众位师兄弟。
“哼!用你的性命就能净化飞羽体内的魔气?你真当自己出去历练了一番便无所不能了吗!”
我看着小师弟神情痛苦愈发自责:
“那小师弟的魔气要如何才能清除?求师父给我一个机会赎罪”
师父叹了口气:
“所幸飞羽内力醇厚,修习邪术不深。只是这魔气滋生已久,已侵入筋骨,浸染元神。为今之计,只能日日服用洗髓丹,洗去筋骨中的魔气,再以精纯的元神之力将元神中浸染的魔气一点点镇压净化,过程艰难却别无他法。”
“师父,徒儿愿为小师弟净化魔气。”
“不可。你元神所受之伤尚未完全恢复,净化过程中稍有不慎非但救不了飞羽,你也会受魔气侵染,”师父怜惜的看着小师弟,“飞羽,接下来半个月为师亲自为你净化魔气,半月之后望月之日,魔气最为猖狂,届时为师将集中全力一举根除。去魔过程十分痛苦,你要忍耐坚持。”紧接着,师父冷冷的看着我:“苏九,我要你每日来看着飞羽服下洗髓丹,不得有误。”
“是。”
师父走后,房中只剩下我和小师弟两人。我看着小师弟难受的样子,自责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倒是小师弟先对我说:
“九哥,不是你的错,都是魔教妖人害我,你别自责。你把丹药给我,回去休息吧。”
我默默的将汤药递给小师弟,看他服下。未料到小师弟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神色凄然,“师兄,我好痛,全身经脉好像被刀片刮过一样,我好难受。”随即蜷缩成一团。
我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揪成了一团,我无助的抱着小师弟,恨不能替他痛苦。这种煎熬,小师弟要日日承受,足足半个月。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我看着小师弟每日服下洗髓丹,小师弟的痛苦,也是我的煎熬。这是对我的惩罚。
究竟是谁如此恶毒!我心中的恨意、悔意、自责快要将自己逼疯了。
第二日,我无助的继续将汤药递给小师弟。纵使知道这是刮骨般的痛楚,纵使知道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我,我还是要亲手将这苦楚递给他。小师弟并不言语,一饮而尽,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蜷着发抖。我无声的抱着他。
这般折磨直到望月这日。师父今晚要彻底根除小师弟的魔气,生死攸关,大师兄尚未回来,我布置好门中守御,静静的守在小师弟房外。
格外宁静的夜色潜藏着未知的危险。月过中天,师父还没有出来,我却听到远方传来阵阵急促的竹哨声。这是门中传递危险的信号,我担忧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师父不能被打扰,我召来几名师弟决意下山查看。
一路遇到的几重岗哨并无异常,走到山门处,却发现本应把守山门的几名弟子都不见了。我仔细检查周围,并无打斗痕迹。我暗暗盘算,守门的弟子虽剑法不强,但也绝非无还手之力,除非是遇到了熟悉之人,或者来者功法高强,一击毙命。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十分凶险。
我果断带领弟子撤回门中,不料下山时还正常的几道岗哨,等我再回山时,竟和守门弟子一样不见了。我既惊又怒,感到此事非比寻常。同样没有打斗痕迹,对方如此小心行事,可见来者数量不多,只是不能明确是内鬼还是外敌。
形势危急,我赶到玄正殿前的最后一道守卫,依然空无一人。但却在殿前草地上发现了大片草木被刮倒的痕迹。今夜无此大风,这是……我正疑惑间,忽然想起,赤霞渊里我和一堂主对阵时,也有过非同寻常的狂风。我陡然一惊,催动内力用元神查探了一番,果然发现有一丝魔气遗留的痕迹。
碧波山上布有我正道结界,寻常魔教是进不来的。这次来的魔教徒既能突破结界,出手迅速,术法高强,必不容小觑。在这危机四伏的紧要关头,我召来所有门中弟子,结成剑阵,以剑势组成密不透风的保护网护住玄正殿。
我急急的跑到小师弟的房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房门,
“师父,我知此关键时刻不该打扰。但眼下形势紧急,今夜有小股魔教精锐来犯,已突破山前所有防线。以弟子愚见,来者可能是魔教堂主甚至魔尊。我已召集全部门中弟子在玄正殿结成剑阵,该当如何,还请师父定夺。”
只见师父额上汗如雨下,消耗颇大:
“好,我知道了。我已镇压住飞羽的魔气,尚未彻底净化。你需小心以内力维持镇压,我去去就来。”
我接过昏迷的小师弟,边输入内力边想,怎么这么巧,魔教就选了这一天来突袭。此时,窗外急速闪过一个人影,
“谁!”我瞬间想了七八种应对之法,却见门开后进来一个俊俏的公子,是小月!
“小月~”我看到小月笑得十分开心,恋人间的久别重逢总是格外甜蜜,我心情十分激动。但是转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小月,你送我的曲谱中为什么夹杂着魔教功法?”
小月欲言又止。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真的是小月吗?她看我神情渐渐凝重,
“不是我。我后来才知道,父亲想让你加入我教,悄悄放进去的。”
我心中五味杂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是小月所为还是魔尊,都是我害了飞羽。看着此时昏迷的飞羽,我猛然想到:
“小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月低着头,有些害羞:“你迟迟未归,我担心想来找你。父亲恐我受伤,今日才答允随我来寻你。”
好一个魔尊,偷藏功法,算准了此望月之时最为凶险,便赶来暗算。我冷冷的问:
“你们破了结界杀了守卫山门的弟子?”
小月猛然抬头,“没有。他们只是晕过去了。你们山中的结界似与我玉笛灵气相同,并未阻拦。”
哼,笑话!我暗暗嘲讽,我正道结界怎会与你魔教之物灵气相通?恰在此时,我眼前闪过一个词:碧元玉。若笛身上的那枚玉环真的是师祖炼制的碧元玉,那我在天井中以元神入玉环探查时感受到的滋养温润、碧波山的结界,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我颤声问着小月:“小月,你笛身上的那枚玉环,可是我派遗失的碧元玉?”
小月淡淡的说,“它确是叫碧元玉,但是我从小携带。”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骗的彻头彻尾,像个傻子。我不再看她,不知该如何自处。我们之间的沉默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很久之后,小月开口:
“你师弟可是受了魔气侵染?”
我仿佛感到一丝希望,
“你有办法?”
“受魔气侵染只能不断用元神净化,除非,”小月停下不说了。
“除非什么?”我急切的问。小月犹豫了很久,
“除非有另一人甘愿元神被侵染,将魔气渡入自己体内”
我恳求的问小月:“小月,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行。那样你的内力会被消耗殆尽,元神不保。”
我擦去小师弟额头上的虚汗,
“是我害了小师弟,若救不了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小月沉默了片刻,
“以魔魂激起全部魔气,用内力将魔气渡入自身。”
我坚定的看着小月,“小月,帮我”。
小月激起飞羽体内的魔气,静静的看着我。我和小师弟双掌相扣,感受着丹田中内力的极速流失,魔气沿着经脉涌入我体内,元神中原本的灼烧感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被点燃,被煎烤,被融化,同时又有什么在叫嚣,在挣脱,在肆虐。
看着小师弟昏迷中的睡颜,我心里感到很平静,还有些满足。望着窗外闪烁的剑光,又留恋的看了眼正在调息的小月,我毅然推门向玄正殿跑去。扑通,我一不留神摔倒在台阶上,一阵苦笑,原来内力尽失会连脚步都变得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