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到玄正殿时,剑阵已破,半数弟子都倒在地上,余下众人也是纷纷挂彩。师父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正运功调息。师娘独自一人挺剑和魔教对峙。对方为首的正是魔尊肖夜!魔尊身后,并排站着三位堂主和十几名魔教徒。
我看着大殿上的这一切,愤怒至极,这群无耻之徒!我提剑护在师娘身侧,即便我内力尽失元神受损又如何,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身后是养我育我的师父,身旁是朝夕相处的师弟,我没有退路!
“魔教妖人,休要猖狂!”
一堂主阴测测的笑了笑:
“公子切勿激动。公子是我们少主的心上人,不该与我们为敌~”
我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中烧,若不是被你们利用,小师弟何以承受那些痛苦,师父也不会元神虚弱被你们所伤,今夜更不会让你们有机可乘。我二话不说一剑直刺一堂主。没有内力和元神加持的剑法就像以卵击石,一堂主避过我的剑锋欺身而上,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公子还是好好休息会吧”。我被甩飞了四五丈,撞在柱子上,感觉五脏翻涌,肋骨锥心的疼。我吐了一口血沫子,感到元神和尊严都要被烧尽了,不甘的盯着他们。
此时这群魔教徒将师娘团团围住,纵然师娘剑法行云流水毫不停歇,但包围圈还是逐渐的缩小。包围圈外一堂主二指相扣手中燃起五色火焰,是灭灵火!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师娘,一堂主一掌将火焰向师娘打去,顿时师娘周身燃起熊熊烈火,师娘的剑慢慢垂下,撑在地上,最终掉落。
这一刻,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疼,我用力往那边爬,渴求能抓住师娘的衣角。这时,师父硬撑着拽住我的胳膊,触及我的经脉,师父惊讶的拉住我,“苏九,你!”
我知师父已明白了一切,“师父,都怪我,都是我无能”
师父疼惜的摸着我的头,“苏九,为师从未怪你,”说着将腰间的掌门水晶解下放在我手中“苏九歌,这水晶球能助你修复元神。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碧波门新一任掌门。”
我万分惊讶的看着师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将掌门之位传与我一个废人。师父却未与我解释,转身带领众师弟:“结元神盾!”
元神盾即以所有阵中人的元神组成,元神脆弱,但元神盾却坚不可摧。而元神盾一旦被破,阵中人即无力回天。师父这是要孤注一掷,全力一击。
魔教众人虽术法高强,却始终找不到元神盾的突破口。魔尊的通天雷火不仅劈不出一道裂缝,反而在祭术时被师父的剑势所伤。眼见魔教徒被步步逼退,角落里却有一个师弟似是体力不支倒下了。
瞬间,元神盾出现一处漏洞。师父见势不妙飞身扑向漏洞,魔尊引出一道雷火从背后劈向师父。千钧一发之际,师父勉强将剑掷向身后,魔尊不及躲避,胸前留下一道深长的伤口。师父也生生受了一道通天雷火。
终是大势已去,元神盾被破,众师弟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眼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门中人相继惨遭屠戮,我看着躲在众人身后无能为力的自己,愤恨、不甘、痛楚吞噬了我最后的理智。我目眦尽裂,仰天长啸,想用最后一丝力气和他们同归于尽。
不知为何,此时我眼前轮番出现着曲谱中的术法,无暇思索,我木然的二指相扣,燃出三色火焰,祭出雷光术,结百花印……我感受着沸腾的烈焰灼烧着残存无几的元神,感受着血脉中的魔气奔腾肆虐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纵使我身死神灭,我也要杀尽这群魔教妖人!
魔尊受伤,魔教众人见此情形虽不甘心也只能仓皇撤退。我渐渐冷静下来,抱着气息微弱的师父,看着碧波山上一片焦黑,木然的想,这场景,在天井幻境中出现过。原来竟是真的。
师父握着我的手,重新将掌门水晶放在我手中,“苏九,我将全身内力传给你,只能暂时帮你镇压。日后你要好生修复元神,光大门楣,万不可堕入魔教,切记切记。”师父不由分说的将剩余的内力传给我,似是再无牵挂,“你娘亲的遗物在祠堂,去看看她。”师父微笑着去了,就这样躺在我怀中一动不动。
我好像感受不到悲伤、感受不到痛楚,就这样呆呆的一动不动的抱着师父。直到听到六师弟凄惨的叫了声师父,我回过神,抬眼看着他,迎面走来了大师兄: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死了。”
我无助的望着大师兄,我从小在碧波门长大,他们就是我的亲人,如今师父师娘都不在了,长兄如父,大师兄就像是这血夜里唯一的曙光。
“苏九,到底发生什么了?”
“师兄,昨夜魔尊带人偷袭,师父带领众师弟拼死相抗,元神盾被破,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身死神灭,却救不了他们。”我哽咽着痛哭,全身都在颤抖,这一夜的悲伤终于得以宣泄。
大师兄正要过来扶住我,六师弟突然一把将我推开:
“大师兄,你别听他胡说!他根本就是个叛徒、内应!”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六师弟的一脸愤怒。
“昨夜魔尊率十几人来攻山,二师兄带领我们组成剑阵,然后就不见了。后来师父师娘带领我们和魔教拼杀,我内力微弱、剑法不精,护不了师父,眼见师父受伤,师娘独自一人和魔教妖人对敌。这时,二师兄出现了,但二师兄只一招就被制住。后来我伤重昏迷,等我再醒来时,就看见如今这番景象,”说着,六师弟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如果不是有内应,那群魔教妖人是如何快速破了山中结界?我们众人都在拼命厮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二师兄剑法何等高超为什么刚一入殿便一招被擒?还有你手腕上的这道青痕又如何解释?”
我看着手腕上那道刺眼的青痕,是啊,我为什么会炼化魔魂?我为什么会使出魔教术法?我挣脱六师弟的手,拼命揉搓那道青痕,可那道青痕始终稳稳的在我手上,像一道醒目而耻辱的疤,烙印着我的“背叛”。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小月的碧元玉,小师弟的伤,师父元神虚弱……这一切虽不是我亲手造成,但和我脱不了干系。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六师弟看我神色萎靡,迟迟不言语,更是言辞激烈:
“师父受的致命一击是身后的这道雷火,大家都在迎敌,是谁能在背后以妖术重伤师父?我们都知道师父一直属意大师兄接任掌门,而今,这掌门水晶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我急切的争辩:“师弟,我知道你怪我没能保护大家。但是我受师父养育之恩,纵有万般不是,也绝不敢在背后中伤师父,更不会与大师兄抢夺掌门之位,”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大师兄,“大师兄,师父临终前将掌门水晶传给我,本是让我借此修复元神。但我自知无德无能、罪孽深重,不敢忝居高位,这掌门水晶,还是还给你吧。”
大师兄接过掌门水晶,“苏九,并非我不信任你,实在是你身上疑点重重,又和魔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样,你先回房中养伤,不要走动,想想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我也会尽快查清此事。”
我心中万念俱灰,我害了小师弟,害死了师父师娘,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师弟们,我为什么还活着,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啊。如今我内力尽失,元神受损,就是一个废人,师弟们怀疑我,大师兄也不相信我,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我行尸走肉般的回到房中,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神情恍惚。我仿佛看见那一夜重演,我变成了元神盾中角落里的那名弟子,我拼命咬着嘴唇,我不能倒下,不能形成漏洞,但身体丝毫不听指令。我看见师父飞身扑向我,看着他身后紧随而至的雷火,不!我尖叫着,哭喊着,却动也动不了。我猛然坐起,背后一身冷汗,原来是场噩梦。这样的噩梦只要我闭上眼就不停地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