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里,大师兄来到我房间:
“苏九,你可好些了?”
“大师兄,师父真的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我祈求的看着他。
大师兄幽幽的说,“我问过飞羽,你回山之后,魔教妖女曾送了你一本妖术秘籍?”
我低低的垂下头,“是。”
“事发的望月之夜,师父要耗费元神为小师弟净化魔气。这件事,只有你和小师弟两人知道?”
“是。”
“那夜你召集弟子组成剑阵之后去了哪里?”
“我去找了师父,后来一直在替小师弟净化魔气。”
“哦?小师弟说他昏迷前一直是师父在旁边救治,你又是如何助小师弟净化的?”
是小月告诉我的净化之法,也是她一直在旁边助我。我内心在大声的说,嘴上却说不出口。这些,即便我说了,有用吗,谁会相信呢?
一片沉默之后,大师兄柔和的开口:
“师弟,如今一切证据都指向你,纵然我相信你,也无法徇私包庇”
“是”
“你可知按门规,背叛师门,欺师灭祖,残害同袍,该当如何?”
我本就不想苟延残喘,如今更是心中漠然,“黎苑掌门,我愿以死谢罪。只是我有一事相求,不管我是不是内***教攻山是不争的事实。我求你能替无辜枉死的师弟们杀了魔尊,我死亦无憾。”
只见大师兄长长的叹了口气:“师弟,如今我碧波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门中弟子伤亡近半,要独自攻打魔教,难如登天。若你肯担下中伤云轩教首徒的罪责,我们还可与云轩教达成和解,或能联手与魔教一战。”
我沉默片刻,云轩教以多欺少滥杀无辜,我本没错。但如今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在意再多一条罪责?
“好。我答应你。”
“师弟果然深明大义,本尊自会尽力保你性命。”
三日后,我被带到戒堂。我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从小到大,我经常在这被师父罚跪,如今,我就要在这了结了吗?我看了眼围观的人群,还有云轩教的人,看来我死的还挺轰动的?小师弟也来了,看他这生龙活虎满脸愤怒的样子,伤应该是好了。
我自觉已无牵挂,顺从的任由他们把我绑在戒律架上,听着我的罪状:
“碧波门弟子苏九歌,勾结魔教残害同门……”我最多只能算是勾结了小月,“……欺师灭祖滥杀无辜,更是狼子野心妄图染指掌门之位……”我从没想过要做掌门,“……倒行逆施中伤云轩教同袍……”他活该,“……此忘恩负义之徒人神共弃死不足惜。但我派黎苑掌门念及同门之谊,今罚苏九歌弑心剑之刑,惊神鞭五十,收回凡寂剑,逐出师门,以后不可再以苏九歌之名在江湖行走,更不可以碧波门弟子自居。”
我看向大师兄,师兄,你让我死,我答应你,你让我背负骂名,我也答应,可为什么要将我逐出师门,一定要如此绝情吗?
“黎苑掌门此等责罚未免太轻了些”,一位云轩教弟子气势汹汹,“此人害我云峰师兄内力尽失,我们要……”我无心再听下去,小月的玉笛果真厉害,想不到这云峰竟和我一样的内力尽失,哈哈,痛快。
四周的看客见我莫名其妙的笑,以为我失心疯了。既如此,我就在死前笑个痛快,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手执惊神鞭的门生走到我跟前,我正瞎想,说不定他还吃过我烤的鱼呢,第一鞭便打在我胸前。普通戒鞭只伤皮肉,惊神鞭却能打碎元神,鞭痕独特永不消失。我顿时感到元神撕裂般的疼,几鞭下来,我已有些精神恍惚。我不停地想,如此碎裂元神,最终不过也是神灭身死,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死呢?
等到鞭刑结束,我已虚弱的抬不起头,却感到两丝凉意突然从手腕上滑过。随即带来一阵肝肠寸断的痛。我忍不住仰面哀嚎。是噬心剑。
噬心剑并不是剑,而是一种独特的剑气,专为惩处魔教之人。在经脉中注入噬心剑气,剑气由经脉至魔魂,将魔魂寸寸割裂,但此伤并不致命,大约半个月能自愈,自愈后重新被割裂。受此刑者虽不会死但每半个月必经历一遍魔魂割裂之苦,伴随终生,无法消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魔魂,我发疯一般的重复,我不是魔教徒,我不是魔教徒。就在此时,我看见一个云轩教弟子手抱丹田,掌中聚气,迎面向我打来。火云掌!随即感到眼前一热,目光所至,一片鲜红。
我拼命睁大双眼,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和铺天盖地的红,我的眼睛!我感到慌乱无助,生不如死,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角落里,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周围似是不断有人经过,隐约有些朦胧的影子。我摸索着想爬起来,牵动伤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斜撑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到元神已所剩无几,魔气被镇压,魔魂被割裂,不由一阵苦笑,我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的活着?
路过的行人似是看我可怜,给我扔来几块铜板。我听到铜钱落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低头一阵自嘲,我苏九歌如今竟落到如此地步?!可悲可恨。我伸手摸索着捡到那枚铜钱,慢慢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那我一定要多活几天,我要看到魔尊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哈哈,哈哈哈。
我曾经总觉得自己是平凡众生的一员,我努力的修炼怕辜负师父的期望,恪守教诲希望将来能为大师兄分忧,如今我一无所有,已是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可畏惧?
我睁大眼睛看着四周,隐约能看出这是条街道,我听着周围的声音,感受着空气中的味道,大约旁边不远处应有个饭庄。我捏紧那枚铜钱一点点往那边挪去,经过的每一步每一寸似乎都在嘲讽我是个废人,是个乞丐,但那又怎样?我没有做错,我要活着,我要看大仇得报,我要坦坦荡荡的活着。
终于,我爬到了饭庄门口,所幸店小二是个善良的人,给我一碗面,让我倚在门边上。我埋头努力吞咽,毫不理会身边进进出出的食客,仿佛要咽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这时我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对话:
“听说碧波门那个苏九歌勾结魔教,杀了养他二十多年的师父,前几天刚被处刑了?”
“是啊,不止如此,好像还偷练魔教邪术,被人撞见,杀人灭口,杀的还是个只有几岁的小姑娘。”
“啧啧,这样的人真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谁说不是呢。这种人本该死有余辜,但是好像新掌门慈悲,只罚了几十鞭逐出师门就算了。要我说,这种人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不只是他,还有那些魔教妖人,听说有个会吹笛子的妖女,专门蛊惑人心,真是罪大恶极……”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骂我,却听不得他们如此恶意编排小月,我虽看不见还是转身朝那个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
“喂,你个臭乞丐,看什么看!”
我听到有几人的脚步声朝我走来,
“呦,这还是个瞎子,你看,他脸上的花纹挺特别的嘛”
我急忙捂住脸上的鞭痕,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刚才还瞪得挺凶嘛…你看,他脸上这伤痕应该是鞭伤,不过这鞭子挺特别啊”
“该不会是碧波门的惊神鞭吧?”另一个人边说边嘲讽的笑。
那人立刻嫌弃的放开我的手,推了我一把,
“管他是什么,臭瞎子,敢瞪我,找死”
几个人围着我一顿拳打脚踢,我死死抱着头在地上蜷缩着。我看不清周围,只能努力往一边躲爬,听到周围好像又来了几个人:“公子,你看此人”。
“看什么看,多管闲事”暴揍终于停下了。
“公子让你们滚”似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随后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雷光术。快走,哼,魔教妖人,迟早要你们在我们正道面前下跪。”
我听到那群人跑走的声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如今,我竟被正道人人喊打,反而要魔教相救。我固执的往一边蜷缩,不想和这些魔教纠葛,但终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