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雯有些得意地咯咯直笑,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叹起气来。
“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这么深沉!”
“那你要不要听?”
“当然要,亲爱的,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切。”
“快点了,一会儿老班要来了。”
“我还记得我那个表姐吗?”
“记得,你姑姑家的那个,学播音的,我记得你说你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你表姐。”
“就是她。”
“她怎么了?”
“她毕业之后在电视台工作,拿的薪水比我姑姑和姑父加起来还要高。”
“这不是挺好的嘛。”
“是啊,工作好,学历高,长得漂亮,样样拔尖。”
“听你这口气,出什么事了吗?不会是你表姐生了什么大病吧?”
“没有!你想什么呢!”
“谁让你哭丧着脸,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呸!呸!就是我姑姑前段时间一直催着我表姐相亲,我表姐有些受不了……”
“你姑姑总不会坑自己亲闺女吧,不会是介绍的男人太丑把你表姐给丑到了吧?”
“不是,那些人条件都不错,长得也还行。”
“你表姐不想结婚?”
“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上学的时候只顾学习,除了体育课拉圈圈从来没牵过男生的手,相处的最多的也就是她那些看起来规规矩矩斯斯文文的男同学。和她相亲的那些男的,刚见面就问她能不能交往,什么时候结婚,彩礼要多少,她受不住觉得丢面儿!”
“也是,文化素质越高这脸皮越薄,你表姐年龄又不大,相什么亲啊,完全可以找个人谈恋爱嘛。”
“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关键是没人啊,她的那些同学,她能够看上眼的人家早就有对象了。我有时候觉得我表姐和你有点像,都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往往在感情上有时候还特别迟钝。”
“我哪有?”
“你绝对想不到最离谱的是什么?上上个月我表姐的一个高中同学结婚了,她参加婚礼回来连着两个星期一直在说那个新娘的坏话。什么新娘个子太低,皮肤太黑,还说人家工作怎么怎么不好,一个超市理货员根本配不上她同学。”
“我记得你说过你表姐性格很好的。”
“我表姐确实好,这点也和你很像,不会计较,善解人意,性情温柔。”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好。”
“你当然好了,你不好我才不会和你做朋友。”
“你一夸我我还真不适应,我们还是说你表姐吧,难道你表姐那个高中同学得罪过她?”
“没有,我表姐的相册里还有她那个同学的单人照呢。”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王晓雯悲壮地点点头:“我表姐喜欢那个男同学,我开玩笑随口说了一句‘你该不会暗恋他吧’,我表姐整个人都傻了。”
“好像是有点惨。”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早恋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宁安忍着笑:“真是人才啊!真该让我们年级主任听听你刚才的那番话,讲事实,摆道理,有理有据,绝了。”
“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反正我是决定了,我在高考前一定要谈一次恋爱。”
“行,我等着。”
有些事宁安不是不明白,她确实喜欢聪明的男孩子,尤其是智商和情商双高的那种。现在还好一些,小学的时候更夸张,有好感的男生就两个,一个是第一名,一个是第二名。
她一直不确定,这种好感算不算喜欢。
大概不算吧,因为世上聪明的人太多了,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最聪明的。
喜欢一个人应该更加明确,那种感觉应该更加特别。
天气慢慢转暖,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宁安竟然考了第二名,年级第三。
李亚军拿过她的试卷翻来翻去:“好不容易考了次第二,可惜了……”
王晓雯最看不过李亚军这样,一把抢过试卷:“怎么了,是不是看我们宁安考第二你害怕了!也是,这次我们宁安只比你少了那么一点点分数,说不定下一次一下子就超过你了!”
“我是语文没考好,要不然能拉她十几分。我刚才看她数学卷子了,她分数根本就不对,老师算错了多算了两分。”
“怎么可能。”王晓雯拿过卷子开始算分。
宁安是知道的,分数确实是算错了。
王晓雯脸色有些青,硬着头皮:“那也是老师的错,又不关我们宁安的事。”
李亚军挑了挑眉:“没了这两分,宁安只能是第三,可惜了,只差一分就能和方江宁并列第二了。”
“你……你欺人太甚!”王晓雯急得都快哭了。
宁安眨眨眼:“谢谢你啊,我刚才都没发现,等会儿上课的时候我会和老胡说的。”
这回轮到李亚军不自在了:“我可没那个意思,不过是一次月考,成绩多两分少两分其实都不重要,又不是期末,你说对不对?”
等李亚军走了,王晓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要和老胡说啊?不用这么夸张吧,像个书呆子似的!”
“一句话的事情,说了大家心里都好受干嘛不说,你不会以为因为这两分,班主任就会把成绩单给改了吧。不过是一次月考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也是,你既可以在老师那里加分,又不用改动成绩,根本是两全其美的事。宁安,你有没有觉得你有时候有点腹黑!”
宁安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那你有没有觉得你是在骂我?”
“不敢,不敢!”
白天和黑夜组合成一个小小的齿轮不停地向前滚动,一转眼离宁安寄出第二封信已经过了一个月。
离五月五号也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他的手术还成功吗?
他看过她的信吗?
他还会给她回信吗?
宁安有些焦虑有些不安,她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也许,他已经死了。
以前她从不会想死亡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最近,死亡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仿佛无处不在。
看到凋谢的花会想,看到路上被压扁的老鼠的时候也会想,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身上的蚂蚁的时候她依然会想。
死亡,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可怕的事情了。
除了等待,宁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槐花落尽,知了长鸣,宁安要等的信依旧没有来。
和王晓雯逛小卖部的时候,宁安一眼便相中了那个陶瓷的的小猪存钱罐。
“你不会想买这个吧?”
“嗯,我喜欢它的颜色,既不浓又不淡,刚好在青和绿之间,看起来很舒服,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啊,受不了了!你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买个东西,搞得跟一见钟情似的!”反正王晓雯是没有看出来那个存钱罐有什么特别的,最多就是比一般的要精致一点。
宁安心情大好,拿起小猪存钱罐翻来覆去不停把玩:“这你就不懂了吧,买东西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我今天算见识了,怪不得古时候的人称呼秀才为酸秀才,我看这书读到一定程度,脑袋说不定就开始变异了!”
“你还别看不起秀才,人家秀才是能开私塾授课的,最次也是个小学老师,就我们现在的水平恐怕连童生都不如!”
“真的假的?原来我们这么惨!”
宁安刚刚没注意,此时才发现她刚才相中的那款存钱罐,竟然从左到右从小到大摆满了几乎一整个货架:“你帮我看一看,到底选哪个?”
王晓雯正在看巧克力,闻言朝着宁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觉得你手里的那个就挺好,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虽然它们款式一样,相比之下还是你手里那个最可爱,眼光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是要买来用的,光是好看可不行。我想买个稍微大点的。”
“不是吧,我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买一个玩玩就行了,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存钱吧?”
宁安哑然,她从来没有想过存钱,那种迫切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存钱罐的年纪已经过去。她只是想要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她要用这个空间存放傅斯然给她的那封信。
存钱罐的底部有一个比硬币稍微大的空洞,她可以把信放在存钱罐里面,只要她不说,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宁安选择撒谎:“嗯,我想存多一点钱。”
“我知道了,你一定有特别特别想买的东西是不是?让我猜一猜,是MP3还是英汉字典?”
宁安有些好笑,故意摇摇头:“不是。”
“你不会是想买参考书吧!”
宁安依旧摇头,她开始认真思考:“……嗯,我想买……一条裙子。”
“啊?”王晓雯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宁安,我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是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