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几条裙子吗?”
“这我怎么知道。”
“一条,是我十岁生日时的礼物。主体是白色,边缘是绿色,裙摆上点缀着绿纱和白纱拼接的小花。旋转的时候裙子会鼓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花苞,真的好漂亮。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穿上它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快乐。全身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起来,我像只小鸟一样奔出家门,在周围所有的街道上跑来跑去,恨不得全世界上所有人都看向我。”
王晓雯两眼冒着星光,炙热地注视着正站在她眼前洋溢着幸福与快乐的宁安:“真美……”
“你们家生日的时候都会送礼物吗?”王晓雯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那是唯一一次,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爸还会给我们买生日蛋糕,不过等我们慢慢长大了就没有再买了,现在过生日就是早上吃鸡蛋,中午吃顿好的。”
“真羡慕那些过生日可以收礼物的。”
“要不然今年我送你吧,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贵就行。”
王晓雯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又有些失落:“算了,我生日在寒假,只有在家过的命。”
“我也是,我生日在暑假,也只有在家过的命!”
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笑起来。
王晓雯最夸张,笑得蹲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有些痛苦地说:“不行了,你不要笑了,你一笑我也笑,我肚子好疼!”
笑声是会传染的,宁安只能捂着肚子离她远一点:“我觉得我们俩有点神经病!”
过了好一阵两人才平复下来,宁安选好自己要买的东西迅速结账,两个人在老板异样的目光中灰溜溜跑掉。
一路上,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王晓雯突然停下来:“我就说有什么东西忘了,你刚才和我说生日的时候我就应该想起来的。”
“怎么了?你不会是想买什么东西又忘了买吧?”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过几天雷琳生日,大家都在商量送她什么礼物,我还以为你今天去精品店也是为了这事呢!”
宁安有些懵:“我根本不知道她要过生日,去年这个时候你有送她生日礼物吗?”
“没有,好像去年她生日正好是星期日在家过的。”
宁安这才松了口气:“好险,我还以为你们都送过,就我没送呢。”
“你说我们送什么呢?”
“我们两个一起?”
“我和谢均珊商量好了我们三个一起,这样就可以凑钱买一个稍微好的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不如等会儿叫上谢均珊,我们好好逛逛看看到底买什么好。”
“烦死了,我的鞋还在盆子里泡着没刷呢!”
“没事,泡泡更好刷。大不了晚上我帮你刷一只。”
“说好了,不许反悔!”
“知道了,不会反悔的。”
当天下午,三个人都没吃饭,把学校里仅有的几家精品店逛了个来回。
宁安有些生无可恋:“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穷鬼!”
王晓雯与谢均珊同时有些深沉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宁安总结了一下:“一,我什么都没看上。二,我们的预算不多,不用挑了选择只有那几个。我弃权,你们两个决定吧,到底要买什么?”
王晓雯有些纠结:“要不我们买水晶球吧,里面可以下雪还可以听音乐。”
谢均珊皱了皱眉:“会不会太没有创意了?要是和别人送的一样会不会不太好?”
宁安有点头疼:“反正我不喜欢那个玻璃的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水晶球和沙漏你们选一个!”
最后买了个紫色的沙漏。
包装的时候谢均珊问她们:“要不要写张卡片?”
宁安看了看王晓雯:“你觉得呢?”
王晓雯立刻摆摆手:“不要了吧,太肉麻了,还是把礼物直接给雷琳吧。”
最后三个人决定礼物先放在谢均珊哪儿,等雷琳生日那天再送给她,卡片什么就算了,送的时候顺便带上宁安和王晓雯两个就好。
雷琳生日那天,她爸爸和妈妈都来了,还是开着警车来的,宁安这才知道她爸妈都是警察。她妈妈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特别神气,又高又瘦,至少一米七,雷琳一看就像妈妈。
他们给雷琳带了一个大蛋糕,见者有份,宁安分到了一小块儿,咬上一口,熟悉不变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绽放。
小小的幸福静悄悄地在身体里流淌。
王晓雯趴在一堆书本后面,眼睛却看向雷琳待的地方,有些羡慕,有些感慨:“雷琳的爸爸妈妈对她可真好!”
“嗯。”宁安想起每逢周末便会来给她送饭的父亲,心中刚刚生起的酸涩很快释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幸福的定义,十四岁,宁安依旧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匆匆而过,身处其中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它究竟带走了什么。
学校被征做考场,宁安和同学们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之中,2004的高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宁安偶尔会想起傅斯然,她把他的信塞进了自己的小猪存钱罐里,又把存钱罐放在了宿舍的床底下,一弯腰就能看到。
每当这个时候宁安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让她和傅斯然联系在了一起。
哪怕远隔千里,哪怕生死不明,它就在那里,斩也斩不断。
不同于血缘亲情,那是一种陌生的她完全不了解的羁绊。
偶尔她会想起他,某一刻会发疯了一样想要得到他的消息,可是有时候她几乎把他忘个一干二净,好像那些所有与他相关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就这样一遍遍在某种隐喻的痛苦之中与之外徘徊,看似安宁又永无安宁。
中午的时候宁安和一群人一起围成一个大的圆圈,蹲在露天食堂的水泥地板上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开开心心聊天。
普普通通的一天,看起来和之前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宁安像以往一样迅速冲出教室,一路跑到宿舍。
当她走进宿舍,看到她的床铺的那一刻,宁安愣住了。
床单褥子被整个掀起,些微潮湿还有点点霉斑的床板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她的枕头不见了,还有一些衣服也不见了。
她快要疯了,床板上竟然有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