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在罗盘逆转后一路伴行,一改之前碧空万里的天气,终日阴云密布,偶尔****,对于驾驶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没有了可以参考的资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全靠知觉摸索前进,为了填补空白,羽丰每日仔细写航海日志,以供后人翻阅。之前出海的时候也会遇到风暴天气,可是也只是暂时的,像现在一次风暴好几天的真没怎么遇到过,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掌舵,稍有差池只怕船都被掀翻了。
越往东边航行,明显能看到海上天气越来越糟糕,海上的风暴风力逐步加强,船在海上行驶得越来越吃力,没日没夜地折腾让船上的人精疲力竭,已经有人向羽丰提出该换航线,换道北边。起初羽丰还不为所动,他相信风暴只是暂时的,总能够过去的,只要扛过来风暴,后面就是平静的海域,那将是航海史上的新篇章,而他们这一船的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羽丰,我还是建议该换航向,这十几天下来海面愈发凶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船体,我怕如果再来一场更剧烈的风暴所有人估计都要葬身鱼腹了。”南舟找到羽丰说出心中忧虑,他知道羽丰执拗的脾气,怕他踏差行错。
羽丰双手紧紧把住舵不敢放松,眼睛牢牢注视着前方海面波涛,“南舟,你不相信我吗?我们只要齐心协力穿过了这片海域,后面就可以继续行驶在安静的海上了。”
“可是风暴能结束吗?你见过如此持久的风暴吗?你可以继续坚持,但是船上的兄弟们都在抵抗风暴中消耗了得太多了,已经疲惫不堪了,再也经不住一场风暴了。”南舟走到羽丰身旁,他看着羽丰的样子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前方。
“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现在该换航线岂不是功亏一篑,说不定前面就是我们要找的新陆地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地结果溜走。”羽丰的语气十分坚定。
“是,可能如你所说前面是新陆地,但或许又是一个更加凶险的海域呢,作为船长你不能拿着全员的生命去冒险的,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新陆地,但前提是我们得活着,活着才能找到不是吗?”南舟指着前方视野中的海面,“你看看,白雾跟了我们一路了,它遮蔽了即将到来的险恶,说不定它就是在启示我们改变方向。你再想想,为什么之前从东边寻找新陆地的人那么多,最后只有四个人返回了,其他人为什么不见了?那个时候造船的技术还不太先进,如果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了解了罗盘的真相走到了我们现在的位置,风暴必将将他们的船撕扯殆尽,所以他们的航程终点也就到这了。”
南舟的话如同醍醐灌顶,顿时羽丰的心中响起了一声惊雷,激荡的心快速地冷静下来。“来,你来把着舵。”羽丰让大副替他掌舵,他走到甲板上,看到船员们各个力倦神疲却仍咬着牙不肯松懈。看到羽丰来到了甲板上,船员望向羽丰的黯淡眼神中透露着无望,羽丰霎时间觉得自己太自私,为了一己之私忘了全体兄弟们把性命都交到了自己手上,如果真的出事他就是罪人。
“白雾消散了,白雾消散了。”船上有人注意到船驶出了白雾笼罩的区域,大肆宣扬。紧接着,又有人慌张的提高了嗓门大喊:“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我们进入了海洋之神不愿意让人涉足的海域,塞顷发怒了。”船上有人大呼。
顺势望去,白雾消散并没有带来好的消息和态势,在前方不远处的海面数条黑龙连接了天与海,那是最激烈的海洋龙卷风,它们在洋面肆虐,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它们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力量。风从脸上刮过,夹带的水滴重重地拍在脸上生疼,疼痛感唤回了羽丰的思绪,没有半点犹豫,羽丰冲进驾驶舱高声大喊:“快!左满舵——改变航道,向北航行,避开海洋龙卷风!”
所有的身体疲劳在生死抉择面前全然不见,整条船上下五十人都在各自岗位上用尽全力,拼命逃离前面海洋龙卷风的捕捉。明明是阴天,但是龙卷风卷起的海水甩出来,船上下起了一阵阵的瓢泼大雨,在跌宕起伏的涛浪中船只缓缓地垂直改变了方向,继续驶进了北边的白雾中,直到耳畔的风声逐渐消失,船上的阵雨也不见了羽丰才放下心来,发号施令全员休整。
入夜了,蒙蒙的雾霭挡住了星辰,船头的微弱灯光是唯一光亮。羽丰去南舟的房间没找到人,再回头去船尾找,果然在黑黑的角落里南舟蹲坐在地上出神地望着虚空。羽丰也跟着席地而坐,与南舟肩并着肩,一只手搭到他另一个肩膀上。“在想什么呢?”
南舟侧头看着羽丰,眼神有种说不清的哀伤。“从离开三岛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有动摇过信念,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找到新的陆地。直到今天白天看到那令人后怕恐惧的一幕,我就在那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反问我们这趟行程到底会不会成功,到底有没有新的陆地等着我们去发现,又或者我们三岛的存在只是神的一个偶然,海洋之外再无陆地了。”
“说真的,你这些话我也反复地问过我自己,曾经我们信誓旦旦要为族人找到新的家园,可如今一年多已过毫无进展,沿途的凶险倒是不少,到底我们将去向何方,要面对什么困难都无从知道。”羽丰无奈的笑了笑,“但是,在很多年以前就有人想要去看看海洋之外的世界,他们没有前人的指引,也没有今天的造船技艺,根本就航行不了这么远,也禁不住狂风巨浪,可是依然有人前赴后继地想要一探究竟。我佩服他们,他们之中有人安全返回并带回了经验,有人消失不见了,就像你说的,可能是被风暴摧毁,可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之中有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新陆地,但是他们没有再返回三岛所以也被认为是消失了。”
南舟眼睛里聚起了光,“你说得也不无可能,可如果他们都找到新陆地了,为什么不愿意回到三岛告诉族人呢?”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南舟居然认真思考了起来,羽丰也不好将燃起的希望火苗再摁灭了,便把自己以前查看书籍了解到的相关历史说给南舟听,在紧张的一天后找个安静的时间聊天说说话也是一种精神上面的放松。
在王岛的藏书阁中有一本书叫《海精灵风物史》,它详细记载了我们一族的历史。书中说到我们一族世代生活在四个岛屿上,当时并没有王权统治,每个岛都有着几股势力终日争权夺利,北方三岛由于相隔较近时不时也有有岛屿之间的摩擦碰撞。而在最南边的权杖岛上面出现了一个有号召力的人,他组建了自己的军队和智囊团,经过了六年战争统一了权杖岛内部,他也成为了权杖岛的第一个王。但是他还不满足,他将目光投射到北方的三岛,而那是北方的三岛正内忧外患一片焦灼。虽然权杖岛有统一四岛的决心,但是辽阔的海域是阻挡他北上的第一道屏障。为了能顺利推进他的雄图大志,权杖岛的王召集了一批人专门研究造船之术,在不断地失败试验之下终于造出了第一艘大型战船,能将战士和武器运输到远洋。遂即他下令在全岛进行冶炼造船,霎时间全岛上下浓烟四起,浓烟散便是一条条战船下海远行。
权杖岛的烟飘散在海上,并没有传到北方诸岛,在北方岛屿还在内外纷争的时候,权杖岛的王率领一众舰队突袭了西岛,从未见多如此规模战船的西岛人都吓得纷纷逃窜,不费吹灰之力权杖岛就将西岛收入囊中。西岛的沦陷对东岛和北岛敲响了丧钟,面对强大的敌人,两岛战线空前一致,倾尽两岛之力将权杖岛的势力扼杀在西岛的海岸线内。那场血腥的战役被称为“血殇西岛”,战役中各方死亡约两万人。战后,四岛局面演变成权杖岛殖民西岛对峙东岛和北岛。由于权杖岛前期过分的消耗实力扩张军事,岛内空虚情况愈加严重,对于西岛的搜刮也越加厉害,西岛民众苦不堪言,最终在东岛和北岛的暗中协助下,扶持了一个统治者一举将权杖岛在西岛的势力全部赶回了南边,西岛也宣告统一。
在西岛统一后不久,东岛和北岛也相继结束内乱走向统一,至此形成了四岛各自为政的局面,这个局面维持了近千百年。吸取了西岛被权杖岛吞并的历史教训,北方三岛也加快了造船技艺的提升,四岛的竞争演变成了造船技艺的竞争,造船技艺越高超者其对外的军事力量也就越强大。有了之前的基础,权杖岛的造船技艺一直遥遥领先,但是有了前车之鉴后,也不敢对北方的三岛多有冒犯。于是权杖岛便开始将目光放到远洋深处,萌发了对大洋深处探索的念头,民间也开始组织人去远洋探寻,也出现了海洋猎人这样臭名昭著的一群人,他们有自己的船队,专门劫持其他出远洋的船只。出远洋回来的人船上都收获有海洋中四岛不常见到的奇珍异宝,回岛后在岛内流通,财富重新在部分人手中累积,于是陆续有人出海远行,权杖岛也因为这项举动成为了四岛最富裕的岛。
北方三岛嗅觉灵敏的商人也纷纷效仿权杖岛的作法,派人出海找寻财富,但也出现了一批人厌倦了岛上的专制和压迫,开始憧憬在海洋之外是否还有别的族群和陆地,第一批寻找新陆地的人自此诞生,随之出现的就是岛内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对外面世界美好描绘地歌谣和书籍。有人返回有人失踪,但由于相信歌中和书中所讲,仍有人甘愿冒险继续前行,寻找心中的理想之地。返回来的人都将自己的航海日志发行出来,满足岛内人民的好奇心,也能增加一部分收入。
四岛之间的摩擦一直在持续,直到一位叫星南的人出现,他自称诞生于神庙之内,是塞顷之神选中的人。基于信仰,外加上北岛势力的帮助,星南迅速地召集了一帮誓死效忠的部队和信徒,随后便开始了他统一四岛的步伐。北方三岛花了两年时间便完成了统一,集合三岛之力用时五年最终将权杖岛收服,从此开创了四岛统一的新局面,而星南也成为了海精灵一族最开始的公认的王。为保障各岛势力均衡,星南允许各岛拥有最高掌权者可以瞎管本岛内部事务,同时每个岛选取两名资深的能力强的长老组成长老会,用于决策四岛重大事务。为了保证北岛的至高权力地位,男星规定王后人选必须出自北岛,接受神庙的确认才可以授后位。由于之前各岛思想各异,对于统一产生不利影响,星南禁止了一切远洋出海行为,同时组建军队严厉打击海洋猎人,他还将民间流传的关于海洋之外的书籍全部销毁,不允许再出现此类书籍,只留下原始的一些记载归于王室和高级掌权者所有,慢慢的那些资料记闻都被世人淡忘,变成了王室的秘密。
“这就是我们船上的航海资料的由来,它是由很多的人性命换回来的,但是至于你问的有人找到新陆地为什么不回来,我还真给不了你答案,你脑袋那么聪明,或许你哪天就想到答案了。”羽丰侧头看了看南舟,他已经睡着了,沉沉的呼吸里透露着多天的疲倦。
元瑶的船在遥无止境的西南航向上无所收获地行驶了一年零五个月,在出发前大家都知道西南海域是一块险地,可没料到各种险象环生,二十号人永远的埋葬在深海之中了。元瑶非常懊悔,作为一名船长她应该把所有人带回去的,可是任务还没有完成,却丢失了近一半的船员,她觉得特别不称职,面对剩下三十人的动摇质疑的眼神,她只能强行地打着气,说多了她都不太相信自己口中说出去的话,所幸的是船上的大副是她知心的多年好友,总能在她迷茫的时候给到她信心和鼓励。
在不算强风的海面航行了许久,一道瑰丽的景象映入眼帘,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到船沿围栏出往下观看。“太美了,从没有见过的美。”船上的人不停地发出惊呼。元瑶也看到了海面的景象,宽阔的海面上涌现出四种色彩有条理地交织在一起,分明又有序,宛若天上的云彩融进了海水,分外的壮观。她的心情也因此而变得明朗起来,彷佛上天在给他们一丝抚慰,因为经历了太多次危机,欣喜之余元瑶心里也多了一份警觉意识,指不定下面隐藏着什么致命的危险。
“你怎么看?”元瑶找到大副商量。
“着实诡异,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气息,可是我隐隐觉得不安。”
“我在三岛护卫队任职的时候曾经了解到与之类似的情况,当时是海中间呈现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半蓝一半绿分割了海洋。从船上看起来海面并无异样,一深到海水下面就会受到两股强大的洋流拉扯,很难找到平衡点,稍微大意的恐怕就会被洋流带走。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四种不同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把洋面切分开,我没有遇到这种情形,如果也和洋流有关的话,那就是四股洋流在我们脚下交汇,即使是水性再好的人,一下去恐怕会被直接卷走,毫无招架之力。”
“如此危险,我看我们还是尽快驶过去的好,没有十足把握确定灵力源的位置情况下,我们要保存实力,不能再增添牺牲人数了。”
“我不会拿船上伙伴们的性命当儿戏的,你放心。”元瑶先表明立场,随后她又将心中之虑讲了出来。“一般有洋流在相遇的地方有机会出现中心点,中心点由内向外辐射形成漩涡,视交汇洋流的强弱漩涡呈现不同大小。我们现在看到的四股洋流交汇是一定会出现中心点的,并且肯定是一个大漩涡,我在想在这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海域无缘无故出现一个大漩涡,是一件令人特别不可思议的事,一定有我们没有观察到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被我们遗漏了呢?要是出现一个大漩涡的话我们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万一被卷入漩涡可就麻烦了。”
元瑶手指向左前方,冷静地说:“看,那就是色彩延伸地方向,洋流的交汇的中心点只要跟着色彩的方向就可以找到。我会在船头仔细留意海面的水流变化,只要有水流的偏转我们就得把船停住拉回,不会被卷入漩涡的。”
“你把船停在漩涡边上是要做什么?”大副关切地问。
“我不相信没由来的漩涡,我认为海洋之下有一股吸力把四股洋流聚拢在一块,而能够产生如此巨大吸力的定不是凡物,我要下水一探究竟。”
“什么?你要进去漩涡里面?你是不要命了吗?那要是你出不来了怎么办?”大副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他不愿意元瑶冒这种有性命之忧的风险。
“我有一种很深的直觉,在漩涡里面有我们寻找的东西,身为船长,我不能再让我的船员白白牺牲了。”
“你别说了,我代替你下去找,你是一船之长,船上不能没有你。”
“放眼望去整天船上有谁能比我身手更好的,如果我都不行那你去也是送命,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阻拦我。你放心,我会平安回到船上来的,我还要带你们安全回到我们的土地上呢。”元瑶坚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你先去忙吧。”
璀璨的星子悉数倒映在海里,静谧的海上响起了悠远绵长的歌谣,音符似乎有一种伟大的力量,把海洋和星空都催眠了,天与海之间孤独地只剩下一条船,仿若时间都停滞了。歌谣中歌词深深侵入内心把情绪勾引,唱歌的一人一个一个传开了,空旷星空下传响了一首动人心扉的合唱歌曲。元瑶也出现在甲板上和船员唱起了属于海精灵族中最感人的歌谣《归人曲》,相传它的出现是因为有一位海精灵女子在每次丈夫出远洋的时候,在丈夫未归的每一个傍晚时分都会去海边轻轻地对海洋哼着这首曲子,在她地歌声中充满了思念之情,逐渐地这首曲子在海边传开了,岛上的诗人为其填上了文字,并取名《归人曲》。这首曲中包含了深沉的情感,不同于思念丈夫的海精灵女子,元瑶他们唱响《归人曲》更像实在表露对家园的思念,他们无时无刻不想重新踏上家园的土地,感受土壤在脚趾缝间的触感,吃到家人做的食物,见到日夜思念的亲人,所有的情感此时此地他们只能通过这首《归人曲》传唱出来。歌曲唱到一半,已经有人声音颤抖哽咽不止,但仍坚持着唱下去。即使坚强如元瑶,在歌词的熏染下脸上也悄悄流下了两行热泪,她回转头偷偷地拭去了泪水,她内心更加坚定地想要把剩下的人一个不落地带回到他们家人身边去,这是这首歌曲给到她地无声地力量。
《归人曲》
东方天空不灭的星啊
闪耀着的是长久的情
星空下有颗不眠的心
和一双望不穿的眼睛
海水与海岸交织徘徊
揉碎着的是深沉的爱
海岸边站着眺望的人
与一缕不愿离去的魂
深海的鱼和遥远的海鸟
都知晓风中吟唱的歌谣
我望着星日日夜夜盼望
愿塞顷护佑你回到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