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盯着赵虞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申婆婆看到他这模样,更加确定赵志被砸傻了,看着赵志的眼神像看弱智一样。
她张开五指,双手在赵志眼前晃动叫道:“志哥儿醒来,你这次救公子有功,小姐吩咐我用锦裘为你做衣,怕是要抬举你了,你可莫在这个时候犯傻,忘了老身的好处啊。”
“申婆婆你说什么呢,我没犯傻,你对我的好我是铭记于心的。”
申婆婆看他言语正常,神情稍稍放松,接着又紧张起来。笑着对赵志说道:“我也曾喝你骂你,这些事你就不用铭记于心了,老…老奴有时候也犯糊涂。”
“申婆婆此言差矣。你我同在府中为仆,你又是小子长辈。小子年少无知,有时候做事难免思虑不周。能得你提点喝骂,是小子之幸哉。”
“是极,是极,志哥儿极明事理,难怪能得虞小姐赏识,老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志哥儿好。老奴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赵志暗想,我现在情况复杂,梦境更是匪夷所思。这几天昏睡不醒,不知道外面情况。而且小姐师门神通广大,若她师门前辈知道了我的情况,会不会像后世那样,把我分解研究,我该从申婆婆嘴里套点话出来。
“申婆婆且慢,小子自是不敢多有劳烦,只是昏睡几天,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想向申婆婆请教。”
“老奴本是遵虞小姐之命,要去为志哥儿做衣的……也罢,我去取得规尺、衣剪、针线、丝锦狐皮等物什过来,就在这里给志哥儿量身做衣吧,志哥儿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即可。”
“如此甚好,辛苦申婆婆了。申婆婆慢走。”
申婆婆却是手脚极为麻利之人,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需之物都取来了。又唤来府中的宁丫头帮她打下手,用规尺给赵志量了身材,现在双手下上翻飞,一边裁衣,一边向赵志絮叨。
“志哥儿需知晓。我等下人,用粗麻线粗毛布为衣,用粗麻绳束带。而士大夫所穿,上面是内襦小衣,再穿外衣;下面的内短裤长外裤,外再穿裳,合起来才叫衣裳。中间需用皮革束腰,最外面再罩上衫或袍,这样打扮起来,才是士族模样。做衣所用这丝锦可也是好东西,以丝织就,上绣花纹,精美不凡。老奴给志哥儿所挑这款纹理,可是诸多大人贵族最喜欢的一种。”
“哦,是流行款啊。”赵志随意应了一声,说的却是后世言语。
“志哥儿说什么,老奴没听清楚。”申婆婆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
“哦,我是说方才虞小姐所穿服饰,还挺好看的。”
“此言差矣。虞小姐天人般的人物,穿什么都好看。只是小姐好动,又需进出兵营。穿着士族女装多为不便,见北狄牧马胡人之女装甚是灵巧,就让了老奴仿作几套。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做上几件。”
“哦,我也能做一套胡服吗,和小姐那套合在一起岂不是情侣装吗?”
“志哥儿莫不是又病发了,胡言乱语些什么呢,老奴从未听闻甚子情侣装。”
“哈…我是说这衣服是万万不能乱穿的,我听闻郑国有位公子叫子臧,喜欢用鸟类色彩鲜艳的羽毛做成帽子戴,后来被他老爸郑文公知道了,就派人把他杀了。”赵志赶紧岔开话题。
旁边正在帮忙裁衣的宁丫头听了之后,大吃一惊:“啊,乱戴帽子会死人的啊?”
申婆婆斥道:“没大没小,大呼小叫什么?志哥儿身体还没好利索,莫再被你吓到了。赶紧做事。”吓得小丫头诺诺称是。
复又和颜悦色的对赵志说道:“此事老奴好像也听人讲过,需谨记礼不可废,子臧既为郑国公子,那就要做出与之身份相符的言行,否则即为逾礼。郑文公杀他,是为了维护礼教,自是应该。”
旁边的小丫头一听是为了维护礼教,又觉得子臧之死,理所当然。连忙点头称是,娇憨可爱。
“我睡了三天,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赵志决定回归正题,探听情况,不再满嘴跑火车乱侃了。
“还能怎么样,还是那个样子。外面被智韩魏三家狗贼的联军围着,晋阳城中百姓都听从家主安排,紧衣缩食。军士们在城墙之上用强弓日夜防守。如今我赵府中人,甚至是家主,也都是一日一餐。敌方是三家联军,人多势大,否则我赵氏又有何惧,岂能防守不出。希望小姐回来之后,能有破敌之法。”申婆婆面带忧色说道。
嗯,话题绕道了赵虞身上,赵志顺势说道:“若是小姐能早点回来破敌,敌军怕是已经被击退了吧?”
“志哥儿有所不知。非是小姐不想早回,而是另有他因。也对,小姐走时,志哥儿年纪尚幼。”
“对,我也知道小姐被带去仙门修行,只是当时年幼,并不知详情,难道申婆婆知道详情不成?”
“那是当然。”申婆婆得意说道,“那时我可是在夫人身边做事。此事从头至尾,来龙去脉,我知道的最是清楚。”
“哦?可否请申婆婆细细道来?”
申婆婆眼睛一亮,八卦之火在眼中熊熊燃烧,显摆着说起一桩往事来。
五年前夫人曾染怪病,说话胡言乱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老爷四处寻医均不见好转。有一次老爷骑马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个道姑。正逢夫人病重,医石无效,老爷当时就把希望寄托在求神上面,对于道门修士俱甚为敬重,便勒马主动为道姑让路。
却不知那道姑原来是个真神仙,她一眼就看出来老爷神情抑郁,头顶浊气。又见老爷礼数周到,便动了恻隐之心。
那道姑便对老爷说道:“我观你眉目郁结,莫非府内有难?”
老爷就把夫人的情况说给那道姑,那道姑表示她有办法。
老爷大喜过望,赶紧行礼,恳请道姑帮忙,并请教道姑名讳。
那道姑只莞尔一笑说到:“贫道琼华。”
途中老爷试图探听道姑所住是何方仙山,修的是哪派仙术,道姑均笑而不语。老爷只得作罢。
却说老爷引着琼华道姑回府,为夫人看病。神仙就是非同凡响,那琼华道姑双手掐了一个仙决,向着夫人一指。只听夫人身体里一声怪叫,一股黑气从夫人身上冒出,被琼华道姑收到一个玉瓶之中。夫人也立马恢复正常。
据道姑所说,是因附近偶有孤魂游荡,无所依脱,正逢夫人感染风寒,身子娇弱,孤魂就附到夫人身上。如今孤魂已被道姑所收。不日道姑就会将孤魂戾气炼化,府中今后不会再受此惊扰。
府中众人大喜,老爷更是拿出府中金银珍宝要报答道姑,道姑拒而不收。老爷好生为难,只向道姑拜谢说道:“府中之物粗陋,入不得仙人法眼,甚是惭愧。仙子大恩,不知以何为报,若仙子有何要求,且提出来,我等必尽力为仙子筹办。”
“非是你府中宝贝简陋,修行助人实乃我辈分内之事,当不得谢。此事乃我等今日之缘罢了,如今缘已了尽,贫道告辞。”道姑说完,稽首一礼,就要离开。
这时却有一个纸鹤从院外飞到府中,进入屋内,绕梁一周,落于琼华道姑手上。看得府中众人啧啧称奇。
“此乃我师门术法,飞鹤传书,贫道也不多逗留,需得赶回山门。”道姑打开飞鹤,看着纸上的内容说道。
就在此时,咱们家小姐从院内跑了进来,对着老爷说道:“爹爹,爹爹。我方才看到一个纸鹤飞了进来,飞鹤上面有青光环绕,好生漂亮,爹爹看到飞鹤没有?”
“虞儿休得胡闹,快来见过仙子。”老爷对着小姐斥道。
道姑听到咱们家小姐说话之后,心动一动,仔细看向小姐,却是越看越喜。
原来飞鹤身上确有青光,乃是道姑师门中人施法之后,所留在纸鹤上的灵气,凡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具备仙根之人才有可能看到,而仙根却是极为难寻。
而道姑观察小姐,发现她目蕴灵光,骨骼清奇,显然是练气修真的好苗子,心动不已。
“幸哉,幸哉。看来你我缘分不尽于此。赵公,贫道想在府内盘恒几日,不知可否?”
“仙子愿意留下,小可荣幸之至。仙子先随我来东厢休息。赵吉你去吩咐厨房准备斋食……”老爷赶紧安排下人款待琼华道姑。
道姑却不顾其他,挽着小姐的手,笑道:“赵家丫头,仙鹤在我这里,你想玩吗……”
这个情节怎么显得那么的套路呢?赵志想着,而且这琼华道姑诱骗小朋友的技能显然是满级的啊。
申婆婆所讲,其实和他知道的相差不大,同样没有小姐师门的一些信息。
“接下来呢,琼华道姑将小姐带去了哪里,修的是什么仙法?”赵志问道。
“接下来,夫人病愈,道姑也说服了老爷夫人,带着小姐去了仙门修行。只是小姐年幼,老爷夫人俱舍不得小姐。便约了一个五年之期,让小姐每五年下山看望家人一次。只是这仙门在哪,学的是那种仙法,老婆子就不知道了,那是神仙们的事情,我们凡人岂能打听?”
得,问了等于没问。
但那申婆婆显然是意犹未尽,依然口沫横飞,不愿停下。
“一个月前才满五年之期,小姐下山回家探望,却不知我等被智氏韩氏魏氏三家联军驱赶,一路退守到了晋阳。而在来晋阳途中,小姐双亲和你父亲中智伯瑶狗贼陷阱埋伏,在晋水之滨不幸离世。待小姐寻至晋阳之时,老爷夫人亡骨已寒。可怜小姐五年前一走,竟和老爷夫人天人永隔。”
说至动情,申婆婆眼里也不禁泛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