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申婆婆讲到小姐往事,感伤流泪。
而赵志听罢也神情戚戚。赵志生在赵府,母亲早亡,父亲将他带大颇为不易。父亲随老爷战死之后,他也就没了亲人,幸得公子赵浣和他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赵浣的祖父,乃是赵氏嫡长子,但是却未能继承家主之位。当时老家主在位时,曾对众子做出考验,考核仁德才能,当今家主赵无恤果敢坚毅,仁德兼备,而赵浣祖父,才德平平。
于是老家主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当今家主,而没有传给赵浣的祖父。
当今家主也不负重望,担任家主以来。殚精竭虑,带领赵氏不断扩张,吞并土地人口,成为晋国境内一股不可忽视的大势力。
当今家主也尊宗法,老家主指定他继承家主之位,他没办法违抗命令。但却一直想把家主之位,还于嫡长子一枝。
在考察赵浣父亲才德之后,甚是满意,不立他自己的五个孩子为继承人。反而立赵浣父亲继承嗣位,以维护祖宗宗法。
可惜赵氏遭三家联军追赶,退守晋阳之时,赵浣父亲战死,家主嗣位就空悬下来,一直未确定人选。
当今家主的子孙本来就不满意将家主之位传于赵浣父亲,自赵浣父亲死后,赵浣就没少受他们打压,赵志也跟着遭殃。
家主忙于守城,也没注意到这些龌龊小事。直到小姐赵虞回来,他们才想到赵浣有个仙门姐姐,收敛起来。
不过赵浣却在这段时间里,经受磨练,成长不少。
宫内皇子争储,家族内诸子争权之事,后世史书中、小说中可有不少。赵志不禁想赵浣父亲中陷阱之事,不知和家主之争有没有关系?
申婆婆手脚极快,不大一会功夫,就捧着一堆衣物对赵志说道:
“志哥儿,衣物俱已制好,你且换上试试。”。
“有劳申婆婆了。”
赵志接过衣服,正欲换上,突然觉得怎么有点不对呢,回过头去发现申婆婆和宁丫头竟无回避之意。
“那个…可否请申婆婆和宁妹妹暂且回避一下。”赵志呐呐说道。
两人随机醒悟,双双羞赧。申婆婆兀自顾及脸面,调笑说道:
“志哥儿这是作甚,你尚且是个毛未长齐小孩子,我们回避什么啊?你忘了几年前你还带着这宁丫头一起去汾水边上戏水,那时该看的都看完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赵志听完也觉羞愧,赵志和宁丫头也才十岁出头,几年前两人还是孩童,夏季炎热,去河边戏水也属正常。现在两人已懂男女之防,再提起此事,均觉尴尬。
申婆婆的话语却是惹得那宁丫头一阵娇羞,红着脸小声嗔到:“婆婆可别乱说,当日我可没看什么不该看的。”
接着水汪汪的双眼瞪了赵志一下,跺了一下脚,拧身出屋了。
这丫头也不甚聪明的样子,什么叫做不该看的,你没看怎么知道该不该看呢?
赵志无奈的看着申婆婆这个祸首。
“好好,我出去问问宁丫头,什么是不该看的?她怎知是不该看的?”说着也走了出去。
周朝尊礼,着穿正装规矩甚多,赵志也是第一次穿,不敢大意。赵志在屋内翻查这一堆衣物,搞了半天,终于分清内衣小襦,上衣下裳,并带上束腰,系好束带。
穿戴整齐后,请申婆和宁丫头进屋。却见那丫头满脸通红,头埋于申婆婆肩后,娇羞不已。申婆婆却是眉开眼笑,显然是逗弄了小丫头,让她很开心。
“申婆婆,你看我可有穿戴不对的地方吗?”
“老奴可不知道该不该看,还是让宁丫头去看吧。”申婆嘿嘿笑道。
“哎呀,婆婆…”宁丫头羞的双脚直跺。
“申婆婆,莫要玩闹了,正事要紧。”
“好,好。待老奴瞧瞧。”申婆婆一看赵志语气加重,不敢怠慢。
“穿戴无甚问题,大小也正合身。老奴这裁衣手艺可未曾落下半分,整个晋阳城找不出第二个来。”申婆婆又得意起来。
“只是那革靴须明日才能制得,制好了我明日差宁丫头给志哥儿送过来。宁丫头,快来给志哥儿束发。”申婆婆把一段皮绳交给小丫头说道。
这申婆非要点这鸳鸯谱。
赵志不由无奈的瞪了申婆婆一眼,想不明白申婆婆为什么撮合两人。
却不知申婆婆也是好心,宁丫头的归宿无非就是三种:一是被府中公子收入房中,最多给个妾室名分,二是拿去送给别的贵族,三是许配给家臣。显然许配一个忠厚家臣,是最好的归宿。
而对于赵志来说,是家中仅存男丁,作为赵家家臣极有可能上战场厮杀,早点娶妻生子,留下子嗣,也是紧要之事。
申婆婆看着两人长大,也是为两人着想。
申婆婆看出赵志不太高兴,笑着说道:“志哥儿莫要误会,宁丫头擅长束发,浣公子的头发向来都是她束的。”
宁丫头果然也是人美手巧,用两只手梳了一下赵志发丝,然后尽数将头发聚拢与头顶,卷成一个发咎,用皮绳缠了几圈系上。
赵志照镜一看,果然衣服一穿,发型一整,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得宁丫头也目射异光,暗自为赵志形象喝彩。
只是把缠在头上麻布拆掉之后,左额上那个凸起的红包,有点影响整体美观,是被开了瓢的见证啊。
送走申婆和小丫头后,天色已暗。听说现在物资紧缺,天黑之后,府中已不再掌灯。古人睡觉又早,除了读书和宴会,没什么夜生活。赵志也觉无聊,便早早上床睡了。
第二天,天还未至大亮,府中已有动静,该是杂役仆人们已经起床干活。赵志也被吵醒,就索性起床。伸了一个懒腰过后,顿时神清气爽。
对比后世生活习惯,赵志认为还是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好,如今天高云扩,空气清新,不似后世,空气混浊,手机电脑占据时间,让人晚上熬夜,白日不醒,整个人每天都疲惫不堪。
赵志起床穿着武服,紧衣束袖,赶至府中演武场内。和众位家将一起,运用“三禽五兽法”锻炼身体,舒活筋骨。
在床上躺了几日,今日一番锻炼之下顿感通身舒畅,内息充沛,精神圆满,比起之前锻炼效果都要显著。
但想起前几日,在北城门矫转腾挪的身影,顿觉灰心。他所修炼的是凡世广为流传,最为普通的强身健体功法,只能增健体魄,锻炼气力。
纵然再用心修炼,也不能有赵虞那般的手段和威能。听闻练气修真的仙人,修为通天,神通广大,能移山倒海,追星拿月,寿逾千载。
但修真若无天赋灵根,便入门无望。赵志资质平平,并无聪慧过人之处,怕是今生无缘修仙,只能是一介凡人。
赵志修炼完毕,就和几个家将在演武场边休息聊天。
此时有人从前院来寻赵志,告诉赵志,小姐命他着装去府门等候,随公子小姐去家主府议事。
赵志连忙回屋换衣,正巧宁丫头送革靴来,帮赵志整理一番。
穿戴整齐之后,赵志来到府门,见赵浣已在,便躬身行礼问好。
赵浣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盘,看赵志着士族服饰,剑眉虎目,雅髻飘垂。虽年纪不大,却是气宇不凡,甚是高兴。笑着对赵浣说道:
“我昨日去了家主府,直到晚上才回来,所以没去看你。今日见你依然生龙活虎,我就宽心了。”
“劳公子挂心,小人无恙。”
“姐姐在家待不了太久,以后还是你我守望相助,你若出事,我该如何是好?这次姐姐打算给你百户封邑,许你统领十乘,以后你可不是赵家家臣,而是士族了,真是可喜可贺。”
“小姐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我更好辅佐公子,小人定不负小姐所托,不负公子所望。”
赵浣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能明白就好,你我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识文。你对我赵府的忠贞我是知道,我赵府目前的局势,你也是知道的。家主爷爷能把嗣位还于我父亲,但未必能传给我。他乃老家主指定的继承人,名正言顺,即便是让他的子孙后代继承嗣位,也是合情合理。家主之位,我能继承固好,不能继承也罢,但不管怎样,我们都需有自己的实力,才能不受人欺负。从小到大,现在,以后,都要辛苦你了。”
赵志听罢,也是动情不已,深吸一口气说道:“保护小姐,保护公子,保护赵府本就是小人职责,小人定会全力以赴,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浣也甚为感动,向前挽起赵志的手。
“我早来府门,就是为了候你。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昨日我和五位世叔均被家主叫去。先是问了我们可有退敌良计,后又问了我们若选贤任能,统领一方,该如何考量。我等昨日粗略作答,家主似乎不甚满意,让我等回来各自斟酌,今日议事时让我等再来作答。那退敌之策,我已有眉目。但选贤任能一题,我该如何作答呢?”
赵志深思一阵,说道:“公子可还记得圣人、君子、小人和庸人之分?”
赵浣眼前一亮,拍手说道:“妙极,妙极。此四人之分,记于我赵府竹简之上,你我都曾读过,只是彼时年幼,印象不深,亏得志哥儿提醒,让我回忆了起来,真乃哲思至理,令人深省。平日里看志哥儿迟钝,哪知却是大智若愚的人物。”
“公子莫要取笑小人了。”赵志赧然说道,心中也暗暗奇怪,觉得自己确实比以前心思通透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