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保走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女子竟是铁玲儿!只见她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身上还血迹斑斑。
“光保哥哥,”玲儿见了息光保,哭道,“娘死了!爹爹不要我了!”
息光保大骇:“这话从何说起?”
玲儿哭哭啼啼,抽抽噎噎,抹着眼泪,光保三人听她呜呜咽咽哭诉了些什么,根本听不清,只得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再加上联想猜测,隐隐约约将事件猜了个大概。
至于诸位看官,我们无须猜测,且随我来看看这铁玲儿究竟发生了何事。原来,玲儿回了铁医谷,惊喜地发现爹爹和娘亲带着药童芥子回来了。只是,他们三个俱是面色凝重,手忙脚乱地在收拾东西。
玲儿以为他们还要外出,死乞白赖地硬缠着爹娘一定要跟出去。爹娘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和顺,很是没耐心地敷衍着她,手脚可没停了动作。
玲儿正纳闷儿,忽然听到屋外脚步声四起,接着有人高喊:“逆贼铁礼速速出来!”
铁礼和娘子曲芬脸色煞白,片刻间曲芬做出了决定,推着铁礼让他带着玲儿和芥子藏起来,自己只身一人外出应对。
铁礼竟然听从了娘子,拉着玲儿和芥子就要躲起来。
玲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窜出去找娘亲,发现重重士兵将铁医谷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头戴折上巾,腰缠九环带,脚蹬六合靴,眼神阴骘如鹰隼,见曲芬走出来喝道:“铁礼那个缩头乌龟何在?”
曲芬冷冷道:“我丈夫顶天立地,秉性纯良,你们这些豺狗辈凭什么捉我丈夫!”
“秉性纯良?”那少年冷冷笑道,“你们都是通贩卖国的狗贼,一丘之貉的狗男女!来人,把这两个贼婆娘拿下!”
曲芬是竹林院院主曲啸风的独女,自幼在毒蛇堆中长大,最擅长放蛇。只见她双手从怀里掏出毒蛇,扬向四周,那些士兵受惊如鸟兽散,但为首那少年纵身飞上前,对着毒蛇一阵乱砍,士兵们受他鼓动,挥刀砍上前,曲芬见状,冲进敌阵,以一敌百,如长虹贯日,毫无惧色。
玲儿自幼娇生惯养,学的功夫也不过三脚猫,见了如此大的阵势,吓得浑身哆嗦,可是看到娘亲腹背受敌,她还是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鼓起勇气冲到娘亲背后,挥砍击退那些偷袭者。
她一边砍着,一边歇斯底里地狂呼:“爹爹!来帮我们!”
“你闭嘴!”曲芬用胳膊肘狠狠撞了她。
此时,两个士兵从两侧砍向玲儿,玲儿慌乱中扔了刀,双手抱了头,曲芬见状,一把推开玲儿,掌劈开一侧的士兵,另一侧的士兵长刀刺进了她的胸前。
“娘!”玲儿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快走!”曲芬推开玲儿,拼着最后一口气,砍杀着围拢来的士兵。
玲儿要去追她,忽然被一只大手拉住,她回头一看,正是芥子!
“芥子哥哥,救救我娘!”玲儿抓了他的手。
“快走!”忽听身后一声怒吼,却是铁礼冲着芥子喊的。
芥子抱起玲儿,飞奔逃窜,一任玲儿在他肩上挣扎喊叫着要就娘亲。
曲芬回头望了望铁礼,喊道:“走!”
铁礼捏紧了手中的刀柄儿,眼中绽了泪花儿,狂啸着杀了条血路,最后看了一眼被皂甲士兵围着的妻子,扭头风一般窜了无影踪!
芥子气喘吁吁跟在铁礼身后,跑到快要断气,终于见到铁礼停了下来。
“师父,”芥子将玲儿放下来,去看铁礼。
铁礼用袖子擦了脸:“去找个山洞,我们继续!”
“爹!”玲儿气急败坏地跺了脚冲到铁礼面前,“为什么不救娘?!”
“玲儿妹妹,师父是……”芥子停了下来,要解释。
“去找山洞!”铁礼不怒自威,芥子只得乖乖低了头走开了。
玲儿转身往回跑,铁礼一下子把她扯住。
“我要回去找我娘!我没有你这种冷酷无情的爹!”玲儿哭喊道。
“你不能回去!”铁礼拉住她,“朝廷的士兵一定还候在我们家等我们回去自投罗网!”
“我就自投罗网!我就是要回去找娘亲!”玲儿气呼呼喊道。
“你走吧!走吧!”铁礼怒了,“你这次走了,我们父女也就算永别了!今生今世也不用再见了!”
“不见就不见!”玲儿终究还是负气回了铁医谷。
她刚进了铁医谷入口,忽听有呼呼的气息声,侧耳倾听,循声寻去,她看到了路旁又高又密的白茅草,拨开密草,里面赫然仰躺着一个人,正是曲芬。
“娘!”玲儿扑过去。
曲芬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女儿,想抬起手臂再抚摸她的脸颊,可是,终究没有成功。
玲儿紧紧握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娘,别离开我!”
曲芬笑了笑:“玲儿,照顾好你爹……”
老天爷没有再多给她一丁点时间,就匆匆收她进了地府!
玲儿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天地茫茫,孑然一身!哭累了,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冷露无情,深夜寒转,她睡了醒醒来睡,终于,她意识到,那个疼她爱她把她放在心上的亲娘不会再回来!她恨死了爹爹,冷酷无情,见死不救的负心人!可那个负心人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啊!
她跪坐在娘亲的尸首前:“娘,你等等,我带爹爹来看你!”
说罢,她站起来,小心地拔了些草覆在娘的身上,然后匆匆去找铁礼。
哪里还有铁礼的踪影!
她委屈极了,眼泪不争气地又活了下来,好在她还算聪慧,想到爹爹跟息颂尧情同手足,息颂尧一定知道爹爹下落和灭门之祸的缘由。
她这才急忙赶来了息家。
这时,息家人已经被吵醒了,息文听闻了玲儿的讲述,不敢怠慢,忙去告知息颂尧,息颂尧想了想,长叹一声:“江湖有难了!”
其实,从杨亿接手案子的那一天,息颂尧就预知了江湖生风波,只是他想不到这风波竟从自己的朋友生起来!他们究竟是杀鸡儆猴呢?还是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息颂尧忧心忡忡,剑眉凝成团挂在额头,沉思良久。直到玲儿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息伯伯,你到底知不知道爹爹招惹了什么人?”
息颂尧对玲儿道:“你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为什么?”玲儿不解,“我得找到爹爹,带他去安葬娘亲!”
“你娘的后事我会安排,”息颂尧叫来了息文和息武,对他们一番低语,两人点头站在一旁。
“跟他们两个走!”息颂尧对玲儿解释,“铁兄惹上的是朝廷中人,他们最喜欢栽赃嫁祸,无中生有,还有满门抄斩!你必须连夜走!”
玲儿还在犹疑,息文和息武分站她左右,以不容置疑之姿逼迫着玲儿向外走去。
息颂尧独自一人回了屋,坐立难安,好容易挨到天破晓,他匆匆往周如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