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泽坐立不安,着急地等着毛时回来。
等了两天两夜,没有消息,他实在坐不住了,任沈恬百般拦阻,还是决定亲自去找李璇和沈怀。他估摸着三两天的功夫,李璇不会走太远,更何况还带了两个孩子。
火凤在阴森森的荟萃庄闷了两天早就受不了了,巴不得早早离了,见令泽终于伤好,能上路了,一再催促,终于得逞,不过让她不甚满意的是,沈恬也非要跟着一起。
果然,一路上沈恬只粘在令泽身边,嘘寒问暖,估摸着李璇可能走的路线,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火凤插不上嘴,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那鬼觉倒是个伶俐的,一路上指指点点着风景给火凤解闷儿。沿途风景秀美,青山过后是开阔的平原,平原尽处有蜿蜒溪流,秀美树林,穿过金柳点缀的河堤,就进了人马喧喧的闹市。
令泽知道李璇最喜欢热闹,专挑车马辐辏处,边走边打听,眼看落日熔金,暮色苍茫,火凤的肚子咕噜噜开始打鼓了,她强行钻到令泽身边,将沈恬挤了出去,双手挽了令泽的胳膊,嗔道:“走了整整一天了,饭也没吃,水也没喝,我都快变成干巴巴的柳叶儿了!”
“周伯伯命悬一线,你还只想着自己吃吃喝喝,”沈恬白了她一眼,转到令泽的另一侧,也挽了他的胳膊,撺掇道,“我们夜以继日地找,一定能很快找到伯父伯母的!”
令泽扭头对火凤道:“爹爹中了毒,我得快些找到他!”
“欲速不达,”火凤见他憔悴不堪,劝道,“我们坐下来吃点东西,再理理线索,说不定能更快找到你爹爹和娘亲呢!”
“你别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你根本就是自己好吃懒做,不想再找,还非得拖累令泽,”沈恬冷冷道。
火凤哪是个省油的灯,见沈恬如此挤兑自己,跳到她面前,骂道:“你是哪根葱哪根蒜?我跟相公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沈恬冷笑道:“不要脸,哪个是你相公?周伯父周伯母可曾答应让你进周家门?!”
一句话戳了火凤的心窝子,她扭头向着令泽说道:“你娘子被人这般欺负,你管不管?”
令泽原本就焦躁不安,此刻见两人无故纷争,更觉心乱,遂甩开火凤的手,大声道:“你饿了只管去吃,找不到娘亲我吃不下!”
说着,他径自向前走去。
火凤何曾受过如此抢白,委屈一下子塞满了胸口,只是强忍着愣在原地,尚未发泄,偏偏那沈恬幸灾乐祸,冲着她撇了撇嘴,紧紧跟了令泽。
“你不要后悔!”火凤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冲着令泽还是沈恬,吼完,扭脸就与他们背向而走。
鬼觉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过了大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火凤不说话,怒冲冲走着,走了不多久,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望着身后,见跟来的只有鬼觉,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愣了片刻,赌气道:“找地方吃饭去!”
说着,四下张望着,看见一座两层的酒楼,颇有气势,棕褐色的匾额上面写着“滋味轩”三个殷红大字,遂拔脚就往里走。
喧闹声伴着酒菜的香味迎面扑来,火凤稍稍展颜,她看见楼下人头攒动,几乎没有了空位,想也不想就往楼上走,刚登了三四层阶梯,二楼楼梯口探出一个脑袋:“二楼不开,请一楼就食!”
火凤见他打扮不像酒楼伙计,置若罔闻,仍拾级而上。
那人飞落在火凤面前,伸手阻拦:“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来酒楼就是吃酒,至于敬酒还是罚酒与你何干?!”火凤说着,挥掌就往那人的胸前扫去。
那人始料不及,仓皇躲开,怒道:“好无礼的野丫头!”
说着,他攒起拳头扑将过来,鬼觉抢先一步,拦下他,两人厮打了起来。
火凤见状,径自跳跃上了楼,眼看要到二楼,又有一个人从拐角处窜了过来,却不动手,只冲了楼梯上那人喊道:“住手!让他们上来!”
原来,鬼觉和那人的厮杀已经吸引了楼下客人们的注意,他们很快围拢过来。火凤见楼上的人怕引人注意,越发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往楼上走去,一上楼,就见一个团团脸的少年,脸色酱红,大眼如豹,闪闪亮着。他端坐在正中一张大桌子前,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和时蔬鲜果。
阻拦火凤的两人回来后,在少年左右两侧坐了,还只是怒视着火凤二人:“这层楼已经被我们小爷儿包下来了,你们两个识趣些趁早离了好!”
火凤笑道:“既然你包下了这层楼,也算得上半个主人了,招待一下我们两个不速之客,你不会拒绝吧?”
少年笑着说:“难得你不嫌弃,请!”
火凤甩开鬼觉阻拦她的手,一屁股坐了下来,倒也不客气,抓过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只吃得腹饱肚满才停了下来,对鬼觉道:“你倒是吃呀!莫要辜负了人家请我们的一番好心意!”
一边说着,一边在鬼觉面前堆了小山一般高的鱼肉,全然不顾对面目瞪口呆的三人。
鬼觉可没有火凤洒脱,他觉得蹭吃蹭喝已经很是尴尬,打定主意只站在火凤身后,没想到火凤一把将他拉到身旁坐下,见他不吃,还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完完全全是一副主人模样。
“你倒是快吃呀,”火凤打着饱嗝儿,不满地看着鬼觉,“拖拖拉拉碍着人家做事可就不好了!”
话是对鬼觉说的,那眼睛却望向少年。
少年面不改色,微微一笑,端起一杯酒递给火凤。
火凤伸手去接,刚触到杯子,手一哆嗦,杯子掉了,酒正洒在鲜美的鲈鱼上,只听“呲啦”一声,那银白色的鱼倏忽变成了灰褐色。
在场的人面色突变,唯有火凤好像没有看到,仍笑嘻嘻道:“劳烦再给我倒一杯,这一次,我一定拿稳了!”
少年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拿起酒杯果真又倒了一杯递给火凤,火凤刚要伸手,鬼觉一把拉住她。她挣开了鬼觉,悄悄将手心翻向他,只见里面,一朵小小的橙红色梅花熠熠生辉。
鬼觉心一惊:这正是物化神功的第一式——飞梅返枝。
火凤接过酒杯,朗声道:“你这般大方豪爽,我敬你一杯!”
少年一愣,端起右侧的杯子,与火凤碰了,仰头一饮而尽。
火凤笑笑,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哎呦,我这手又没拿稳!”
少年冷冷看着她:“姑娘若是不想喝,直言便是,何必如此做作!”
“我倒不是做作,”火凤道,“只是想给他润润嘴唇罢了!”
此言一出,少年三人腾地站了起来,望着地下,大惊失色。
原来不知何时,火凤已经将他们藏在桌底的人拖了出来,此刻他正闭眼躺在面前。
“奉劝姑娘一句,吃饱喝足快快离开,不要多管闲事!”少年道。
“本来不想管,”火凤笑道,“不过这个人是我相公的爹爹,我得带他走!”
“只怕你没那本事!”少年冷冷一笑,刚要发力,忽然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他忙扶了桌子站稳。
“啊,忘了告诉你了,就在我们碰杯的时候,你给我的酒我换到你的杯子里了,但愿你会落毒也懂解毒,”火凤话音未落,少年忙把手探进怀里掏解药。
同时,少年旁边的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鬼觉上前阻拦,三下五除二把他们打倒在地,抓起地上的周如扛在肩上道:“还不快走?!”
火凤扭头对少年做了个鬼脸儿,跟着鬼觉冲了出去。